竹叶莲_璞玉难负【完结】(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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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杜生傲气啊,这句话要从他口中说出来才完美,可若是从项景昭口中说出,那便什么味道都没有了。故而即便有脱身的法子,他也懒得用了。

  这种qíng形,倒是十分出乎项景昭的意料,他见这杜生并未顺杆上爬,心中也消了些气,但见周围人越围越多,自己的身份被这样围观总是不妥,便同杜生说:“跟着我的车子走,到前面再说。”

  杜生此时已失了兴致,qiáng笑着冲项景昭拱了拱手道:“今日是小子我理亏,遇见了明眼人,我杜生认栽,拦了公子的车子,真是对不住了。”

  说着转身拉了王二就要走。

  项景昭忙叫住他:“走什么走?我说了到前面再说。”

  杜生脸色便有些尴尬,嘿嘿一笑,道:“少爷也别为难我们。我们家里都穷,平日里即便有几个钱,也早填到了赌坊里。今日虽然耽误了少爷些功夫,但我们两兄弟实在是没什么能赔的。”

  项景昭笑了:“倒没打算叫你赔,我只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叫你到前面去,问几句话便是。”

  回头看见王二,又说:“叫你这兄弟先回去吧,只你跟过来便是。”

  杜生察言观色,觉得项景昭并不像在诳自己,眼睛滴溜溜一转,便意识到此自己这是入了这位少爷的眼,忙回身催王二先回去,自己则跟着马车,兴高采烈地走了。

  带出了小紫檀南路的路口,又往东拐了些路程,项景昭行至分岔路口,下马车与木青渊道别,自己依然骑马前行。杜生两眼放光地看着那匹枣红大马,嘴里奉承道:“少爷这座下真是一匹好马,瞧这一身油光水滑,四肢稳健,想来跑起来怕得如风电一般吧?”

  项景昭瞥他一眼,笑道:“你竟也会看马?”

  杜生忙笑道:“哪里会看呢?这都是富贵人家才懂的玩意儿,我不过是瞧着外表乱说罢了。”

  项景昭便说:“即便是乱说,也十分到点了。”

  杜生听了这话,更得意起来。

  待又行了一会,项景昭到一酒楼前才停下,要了间雅间,同杜生一起上了楼。

  杜生平日虽若有了钱,也会到酒楼潇洒一番,可哪里来过这样好的地方,此时上了楼,眼睛也克制不住地乱瞟。并不是说他十分猥琐,想来还是因为未见过什么大世面,行事到底失了些风度。

  进屋坐定,项景昭又请杜生坐,杜生推脱一番,见项景昭是真心实意让座,这才高高兴兴一屁股坐了上去。

  却听项景昭问:“你是睦州本地人?”

  杜生忙回:“是,家父曾在烟花巷子那边摆过早点铺,就叫杜氏早点。”

  项景昭又哪里知道这些玩意儿,杜生也是糊涂了,平日里那样伶俐的一个人,竟向贵公子介绍起自家的早点铺子来。想来他往日里想发达想得快发疯了,故而此时便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项景昭却不计较这些,又问:“你家中既然有正经行当,为何又出来做这些坑蒙拐骗的事?”这是指今日杜生和王二合伙讹诈他的事了。

  杜生倒不妨他竟将“坑蒙拐骗”四个字直接说了出了,脸上便有些讪讪的,可还是接着说:“不瞒少爷说,我家那早点铺子,自我父亲过世,便关掉了。”

  项景昭听到他父亲已经去世,有些感叹他的身世,可还是对这话不敢苟同:“即便你父亲去世,你如今也大了,该能撑起摊子了吧?”

  可杜生接下来的话,却让项景昭彻底没了声音。

  原来杜生父亲去世时他不过七岁,他的亲娘更是在生他时便难产死掉。他父亲去世,他由他继母抚养,却不想继母在一次出门之后,下落不明,只留下一个还未满周岁的幼女。

  ☆、第一百零八章 可恨人有可怜处,投机者可堪大用

  项景昭听了杜生的身世,已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杜生看他的神qíng,知道这是在可怜自己,忙道:“少爷平日里不接触这些市集俗事,有些事自然不知道,却说像我这样身世的人,这小紫檀巷子里一抓一大把呢!”

  项景昭才合了嘴巴,咽了口唾沫以定心神,隔了半晌,又问:“依你这样说,你竟是在八岁那边便无父无母,独自抚养起幼妹的?”

  杜生点点头,又摇摇头,轻笑道:“也不算全是,我姑母住在城南,若家中有剩余的,也会资助一些。”

  项景昭忙打断他:“等等,等等等等,你说你还有个姑母?”

  杜生老老实实地点头。

  项景昭奇怪道:“既然有亲人,为何不直接住到她家去,你一个八岁的孩子,如何带的了幼妹?”

  这回倒轮到杜生奇怪了:“若不是亲生父母,谁又乐意多几个吃饭的累赘?谁家院里都不宽裕。也不瞒少爷说,我这姑母,还算远的,只是心善,才会偶尔接济我们。我倒还有些关系近的亲戚,只是自继母也走了之后,已许久不曾联系过了。”

  项景昭只觉心内巨震,万万没想到富庶如睦州的江南地界,竟还有这样贫瘠的巷子。他自现代便是含着金汤匙的小姐出生,这世又做了江南富商家的公子,所见所闻皆为上等,哪里听到过这样的事呢?

  杜生见他竟这样惊讶,觉得异常好笑,因又安慰道:“果然我是不该说这些的,少爷乃尊贵之躯,哪里听得了这样糟踏的事qíng。”

  项景昭叹一口气:“不怪你,只怪我平日里太孤陋寡闻了。”

  杜生见他是真的可怜自己,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没来由的也有些心酸。自己往常独自苦撑着,身旁又有好几个相同处境的兄弟陪伴,即便日子过得十分苦,但也没觉得有什么,或者是,根本不敢深想。

  如今骤然看到一个人为自己心酸,他便也有些委屈。忽然回想起继母刚走那年的冬天,自家棉被不够厚,幼妹又连话都不会说,他便将被子裹在两人身上,又寻了好些稻糙,结结实实将他们围了五六圈,那个冬天才险险地熬了过去。

  也是从那之后,他开始了坑蒙拐骗小偷小摸的营生,后有了钱财,又迷上了赌博,想他那时也不是东西,一赌便忘了日头,许多次都是好几天不着家,若不是邻居大娘好心,帮他给小妹送些饭吃,他那可怜的妹子,怕捱不过三岁吧。

  当时年幼,加上生活所迫,压根来不及细想自己经历了什么,现在骤然回想起来,竟是百感jiāo集,心中苦痛得难以自拔。他杜生也很想问问这老天爷,凭什么自己得受这样的苦!自己受苦也就算了,小妹那样聪明的人,又为何也要受这苦?

  因而轻轻地冷笑一声,神qíng颓丧地说:“果然这老天是十分不公平的。”

  项景昭听到这话,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接口。

  忽然又想起他叫杜生来的初衷,立马意识到,若这件事办好了,自己自然不会亏待杜生,杜生和其幼妹,自然也就不用再过那艰苦日子了。

  因而同杜生jiāo代起来:“我今日来,便是要给你指一条路。若你能办好,往后大富大贵我不敢保证,但保你们兄妹两人余生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若是你是个聪明的,再靠自己的劲头出去博上一回,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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