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而聚,缘分而散。短暂颇有甜蜜,本身没有指望过长久。所以个中的每一日,都十分珍惜。
可是宫中千步廊下,郭敏清恶毒的咒骂生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其内血淋淋的模样。方才彻悟,知晓在外人眼中,这段感qíng是什么模样。
她的骄傲容不得如此。她是御赐昭国郡主,丹阳大长公主的独养女儿。母亲定是希望活的骄傲清白,昂头傲立在这个世间。若是知道如今这般,定是会伤心了!
可是私心里,心中又有一个声音清冷的告诉自己,
何必这般自欺欺人?
在世人眼中,姬泽是大周皇帝,坐拥大周江山,自己不过是一个失怙的郡主,说是有一个光鲜的昭国郡主名头,实则不过都依靠皇室帝宠,若失了姬泽的宠爱,一文不值。在世人眼中,自己不过是姬泽豢养的一个外室玩意儿罢了!
顾令月长长的眼睫一眨,沁出一滴泪珠。
自己与姬泽的一段缘分,姬泽是皇帝,她却姻缘前qíng复杂,且身体不足,没有办法登上后位。却又xingqíng骄傲,不肯委屈自己。这样的姻缘,初始的时候注定不能长久。
既是如此,此次事qíng虽然刺痛了自己的内心,但借此机会抽身,亦是一件好事。
自己受rǔ怒而出宫,姬泽见了如此,想来明白她的用意,他亦是xingqíng骄傲之人,想来不肯再俯就。
这段qíng缘,在感qíng最浓烈的时候骤然止息。多年以后彼此偶尔回想,尚得一丝甜蜜。
一行清泪蜿蜒而下。
这样,也很好吧!
长安的夜色深沉弥漫,无论夜色多么漫长,清亮的晨光终究会挣脱天际到来人间。
天光大亮。昭国郡主府门子打开大门,心中微有瑟瑟之意。
昭国郡主与圣人闹了别扭,怒从宫中返回,郡主府中人不知内qíng,心生一丝茫然之感,不知何去何从。
忽见坊门远处一路禁卫军朝着府门过来,不知何故,心中生忐忑之意,面上浮出笑意迎上来,“各位军爷,你们这是什么架势?”
禁卫军首领铁勇上前一步,微微咳嗽,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本统领奉圣人之命,给郡主府送一些东西过来。”
门子瞧着禁卫军手捧物品,心中大喜,“原来铁统领是送宫中赏赐过来。统领快快请进,小的这就命人去里面请郡主出来领赏。”
“小子且慢,”铁勇唤住他的脚步,咳嗽一声。
禁卫军乃是大周劲旅,若是战场之上,作战勇猛,从来不畏惧上阵千金。只是今次接到的这个任务太过尴尬,大统领李伏忠听了圣人吩咐下来,登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实在鼓不起胆子过来,转头瞧见副统领铁勇,记起铁勇夫人与昭国郡主的渊源,登时眼睛一亮,忙不迭将活儿jiāo待给铁勇。
铁勇无知无畏,接了命令便领着禁卫军雄赳赳、气昂昂赶到了郡主府。
这时候到了郡主府门前,终于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尴尬,摸了摸鼻子,开口道,“今儿这些东西不是赏赐,是……”想起上头的吩咐,饶是xingqíng大大咧咧,这刻也觉得难以启齿。索xing转过,
“郡主如今居住在府中何处?末将亲自将这些行头送过去。”
门子听着铁副统领的话语,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郡主日常住园子里的白鹤糙堂,只是如今……”
铁勇截着道,“如此,末将便直接去白鹤糙堂便是。”
“哎,”门子瞧着禁卫军扬长而去的背影,一时间追赶不急,摸了摸脑袋,茫然道,“我还没说,郡主回宫后这两日没住在白鹤糙堂,歇在园中树屋呀!”
铁勇未听见丢在身后的门子唠叨,率领禁卫军捧着赏赐一路往府中白鹤糙堂方向而去。
白鹤糙堂一片清净,碧桐立在屋中收拾顾令月的行李,忽的听闻堂外传来喧闹之声,露出狐疑之色,从堂上行了出来。
见廷中一队禁卫军闯入糙堂,足足有二三十个人手,人人手中捧着用物,不由目瞪口呆,叱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不经禀报就闯进白鹤糙堂?”
铁勇打眼扫了碧桐一眼,一板一眼道,“末将禁卫副统领铁勇,奉上命,将圣人一些日常用物送往郡主居所安置。”
碧桐闻言愕然,“圣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愣在当处。
铁勇见此qíng况,索xing不管,挥手命身后禁卫军入内,将手中所捧笔洗、镇纸等用物一一安放在糙堂中。
碧桐回过神来,急急阻止,“这白鹤糙堂是郡主日常起居的居所,你们不能这么胡乱放东西进来。”
铁勇却对她的阻拦充耳不闻,板着脸道, “末将等奉圣人之命行事,昭国郡主如有意见。请郡主亲自向圣人陈qíng。在此之前,请几位娘子不要打扰禁卫军办差了!”
碧桐瞧着糙堂中的动静手足无措,终究跺了跺脚,“我去寻郡主。”拎起裙摆,急急的朝着府中后园奔去。
郡主府花园风景明媚,
苍翠的菩提树舒展枝叶,淡定人世兴衰。
顾令月靠倚在树屋当窗之处,静静凝心思虑前事。忽听得树下来人气喘吁吁呼唤道,“郡主。”
顾令月悠悠的心绪被打断,颇为不悦,若非听出来人乃是碧桐,几乎要更为不悦了。推开窗扇从屋子中望下来,“怎么了?是天上下刀子了还是府中走水了?”
碧桐在树屋下头立定,仰头望着顾令月,“您快去府门处看看吧。”面上露出焦急神色,“好多禁卫军端着东西,说是奉圣人之命,将这些东西搬进白鹤糙堂。”
顾令月闻言唇边泛起一丝讽刺的笑意。
自己自来受宠,论来从小到大,收到了从宫中赏赐下来的赏物多不胜数。若是从前,厚重的君恩能够给自己带来荣宠,可是如今,这等赏赐不过像是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自己的面上。
冷笑道,“叫他们都抬回去。”
“不是,郡主。”碧桐将头摇的跟拨làng鼓似的,急切道,“那些不是宫里赏下来的赏赐,是圣人日常起卧用起的用具。——领头的铁统领说,圣人从今以后,打算在咱们府中的白鹤糙堂住啦!”
“什么?”顾令月愕然睁目,几乎疑心自己听错。
白鹤糙堂中,禁卫军已经gān完了活计,回到廷中。
铁勇立在糙堂中央,左右查看,见着糙堂陈设丰富起来,圣人所命日常用物皆放置得当位置,满意的点了点头,
“军令完成,收工!”
顾令月匆匆从树屋中出来,赶回白鹤糙堂,瞧着堂上这番景象,一双秀美的笼烟眉高高吊起,“等等!”
质问铁勇。“你这是什么意思?”
铁勇见了款款而出的昭国郡主,心中微微咯噔一下, “末将拜见昭国郡主。” 恭敬的弯下腰去。
他可不敢对这位昭国郡主有丝毫不敬。论来这位昭国郡主不仅是圣人的心尖尖儿,瞧着圣人如今为了她,竟是做出不顾体统,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qíng,搬入臣府,便知道这位郡主在他心中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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