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裴舅公似乎无意的说出,如果他能在父王寿辰的时候,亲自送出礼物。或者父王就能开心些的时候,沈沧瑜毫不犹豫的就和贴身小厮一同偷偷溜出府了!
然后……就是被迷昏,被拐走,被卖到戏班子,关进铁笼的日子。
那年,沈沧瑜四岁,虽然经历了巨变,但依然还是个压根儿就不懂事儿的年纪。从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王府世子生活,一下变成了脏污,黑暗,还散发着异味的乡下黑戏班子,他当然不会适应。
和所有的小孩子一样,沈沧瑜没有什么有效的反抗手段,他只能哭,闹,喊叫,扑到人身上,用小小的,软软的,根本没有力量的小手去撕打……
随后……可想而知,四岁的孩童,根本不是任何一个成年人的对手。他在戏班子的那个‘爹’,许是不耐烦天天看着他,就直接把他锁进了班里关猴子的铁笼里。
小小的铁笼子,就连才四岁的沈沧瑜都站不直身子,他只能跪坐在里……因为笼子太小,他根本伸不开腿。
就在那个铁笼子里,沈沧瑜被关了半年有余,甚至还在里面度过了五岁的生日。跟他以往所有的生日都不一样,没有娘香香的亲亲,没有爹高高的抛起,也没有高枕锦衣,软软的糕点……甚至,他连饱饭都没吃上一口,还因为不小心尿了衣衫,被戏班子的‘爹’打了一顿。
狠狠的两个耳光,打的他牙都掉了。
不过,他或许依然应该感到庆幸,因为爹娘的原故,沈沧瑜自小就相貌非凡,哪怕离了家,又被搓磨的够呛,但依然粉儿团般的可爱,肤白如雪,大大的眼睛,身子上在瘦弱,脸颊边儿也有ròu嘟嘟的婴儿肥,且,声音也极好听。看他有这般‘资质’,戏班子的班主才肯白白养着,想着‘调。教’出来,打的怕了,听话了,在慢慢学戏,捧成红角儿,他这个黑戏班子,说不得也可以红起来了!!
哪怕,孩子到了岁数,倒嗓子捧不成角儿了,就凭这样相貌,拢上一两个官员权贵,亦不是难事儿!
有这样的好模样,靠着这个‘儿子’,班主就能富贵着活一辈子了!
那个时候的戏子,地位极低。有句话:鹌鹑、戏子、猴儿,就是一玩意儿。什么意思呢?
——猴子像人,不是人;戏子是人,不当人;鹌鹑算鸟,不叫鸟。在下九流的行当里,戏子是跟伎女持平,甚至还不如伎女的。毕竟,伎女在落魄也还有从良的可能,能被不讲究的人家抬过去当妾当通房,可戏子呢?
那时候,戏台上所有的女角儿,都是男人扮的。在京城中,讲究的大戏班子还好说,捧红的大角儿也能被称一声‘老板’,平日不过伺候些达官贵人就成了,有那厉害的,甚至会被权贵养在府里,待长大了,身子粗了。伺候的好的,权贵还会给小宠儿娶妻立业,保他生儿育女。
只不过,哪怕立了业,这戏子依然还是贱籍,嫁了他们的女子,说不得……就由不了自己了。夫妻俩一起伺候权贵,也不在少数。
但,能得着这样‘稳妥’日子的,依然还是少数。得是那些大红的角儿,能伺候,会来事儿才成。如沈沧瑜呆的那个乡下黑戏班子,且不能得着那样的好儿呢。
似他们这样,走街窜乡,给人唱个庙会,唱个红白喜事儿什么的,哪有什么高雅?开的全是huáng腔儿,有时候,唱着唱着,在台上直接做起来也不奇怪。
百姓们看他们,不过是瞧个热闹罢了!
沈沧瑜被拐到的戏班子,不过二,三十人罢了。都是穷哈哈出身,打小不是被拐就是被卖,所谓班主……说的好听,也就是个管事儿的,平素三餐都吃不起ròu,苦到了腔儿。因此,得着沈沧瑜这个‘宝贝’,班主不是不高兴的。
因为以后说不得要靠他,所以,班主对沈沧瑜,到还是不错。
虽然关了铁笼,但那不过是为了让他听话。平素一日三餐,不管是糠是水,勉qiáng还能混个饱腹,大病小病的也不担误,正是因为这个,小打儿没吃过苦的沈沧瑜才能在那班子的苦难环境中熬过来。
——直熬到他又被人从戏班子‘拐’出来,一路‘拐’到京城,‘拐’回容王府。
许是永平帝认为,这半年多的苦难,足够把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吓破了胆,日后肯定是个懦弱无能的,容王有这样的继承,在不足为惧。但他又哪知,正是这半年多的生活,生生的把沈沧瑜从一个娇娇宝儿,磨练成了坚韧不拔的青松。
哪怕还很稚嫩,就算还很不成熟。可年幼的沈沧瑜无疑对永平帝有了最深的恨意,半年的铁笼生涯,也让他懂得了什么叫‘藏拙’,什么叫‘徐徐图之’……
从戏班子回京之后,不止容王经大变改了xing格,就连沈沧瑜,也仿佛被吓破了胆子,哪怕被许继妃整治,亦不敢有半点反抗,甚至连向容王告状都不会,只默默躲在房间里,抱着白王妃的画像哭泣……
得了这样报告的永平帝,自然对容王府放松了擎惕,就连容王不跟许继妃同房,不在生儿育女,都忍下来了。
毕竟,容王府只有沈沧瑜这样xing格的继承人,对永平帝来说,是件非常好的事儿。
……额,或许是吧!
最起码永平帝认为是。
反正,就这般,不知谁骗谁的,沈沧瑜慢慢的长大了!面儿上是个如玉如琢,不染凡尘,功名利碌如粪土的浊世佳公子,可实际如何……
呵呵,听他说的那‘夺了他的皇位’,这六个字,就能明白了。
面对洛楚尘,沈沧瑜那一番话说的异常坚定,完全相信了新婚的妻子,他毫无掩饰的就把自己的目地说了出来。
“如今的沈氏皇族,除了永平帝那一系之外,血脉最近的就是父王。”他压低着声线,声音中满满俱是压都压不住的野心,“尘儿,永平帝那四个儿子,如你所言,能耐都不怎么样。太子bào。nüè,恭郡王荒唐,诚郡王蠢笨,长安王好弄小巧……无论哪个,都不能成为一个好的帝王。”
“我所做之事,或许并不是直接的造。反。但……”沈沧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造。反’二字,“终归,亦是不臣之心。”
小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沈沧瑜自然不是毫无目地。他所做的,当然不是直白的造。反。毕竟永平帝有四个儿子,还有三个孙子,哪怕他如今gān脆利落的死了,就继承权而言,这些人也比容王‘名正言顺’。
在大晋中,兄终弟及,到底比不得子承父业来的正统。
直接起兵造。反,哪怕能举起白家遗脉的大旗,又有林家相助,甚至找到威北王的虎符,可那成功率,沈沧瑜算了算,发现依然还是低的让人绝望。所以,他所想的,无非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之位。
这是以沈沧瑜的身份,地位,处境……种种综合起来,最靠谱,最可能得到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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