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已经入夜。
母亲问她:“去你大舅那gān什么?去了整整一天。”
郭圣通若无其事地笑道:“闲来没事还不能去啊?”
母亲无奈地笑笑,又问她:“吃饭了没有?”
郭圣通摇头,母亲便忙叫厨下整治膳食来。
郭圣通用饭时,母亲便在旁看着,目光温柔。
等着用完饭,母亲又和她商量起及笄礼来:“正宾请不请你大舅母我实在有些拿不定主意,桐儿你说呢?”
郭圣通道:“阿母又没有姊妹,二舅又没有成婚。若是不请大舅母,只怕她又该多想了,还是请吧。”
母亲点了点头,“也罢。”
她望着如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下怜惜不已,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转眼桐儿就要及笄了,都可以出嫁了。
只是阿母还没给你挑好婚事,从前总觉得不急,来。
及笄之后,阿母可得着急了。”
郭圣通有些不敢看母亲的眼睛,母亲还不知道她很有可能要面对一桩政治婚姻。
哪怕对象是母亲颇为欣赏的刘秀,只怕母亲也是会不快的。
母亲的愿望从来都很简单,就是盼望着她这一生顺顺利利,无风无làng。
可这个愿望,现在看来真是奢侈。
郭圣通怕再母亲跟前露了马脚,敷衍应付了两句便推说累了回去歇下了。
母亲只当她仍是无心婚嫁,也不疑有他。
*****
匆匆又是两天,这期间郭圣通没再去真定王宫,只听说那刘植虽是没走,可大舅这两天都没见他。
大舅已然松动,这便就够了。
剩下的事,真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郭圣通望向窗外,但见风雪中,梨花枝上层层霜。
她深吸了口气,沉下心来继续写字。
……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真定城门口,一只手掀开车帘,露出一张俊逸非凡的脸来。
倘若郭圣通在此,定是惊讶万分。
因为来的是刘秀。
……
刘植引着刘秀往真定王刘杨的寝宫去时,仍是有些不解。
“属下动之以qíng晓之以理地苦劝了真定王两天,他已然有结盟之意。
只是说郭家女公子是他唯一的外甥女,他须得想想。
可谁知,这一想便再也不见属下了。
说是反悔了吧?
那也应该遣送属下回去吧。
说是同意了吧?
又着实不像啊。
没成想,您接信后竟亲自前来。
是属下无能了——”
“伯先——”刘秀笑着止住刘植的请罪,目光炯炯地道:“要做如此决断,于qíng于理真定王都有些难办。
他一时犹疑,也是正常。”
……
刘扬听说刘秀竟然秘密亲自前来,眸中晃过讶异。
不过那讶异之色转瞬即逝,他站起身来亲自往宫门口去迎。
刘秀来了,他没道理再推却不见,正好也趁此机会问问他是何打算,他预备用什么来保障河北之地的承诺。
刘扬很快便见到了刘秀。
叫他意外的是,这个昆阳之战中一战成名的刘秀竟然生的这般俊朗。
人皆有爱美之心。
刘扬对刘秀的第一印象便很好,再看他言谈举止间进退自如,不卑不亢,更生了许多好感。
只是好感归好感,该问的还是必须要问。
刘扬屏退左右,目光锋利地望向刘秀。
“还请问武信侯,准备如何保障更始帝也能信守承诺?”
他的话音虽轻,却像是千斤重石一般轰然砸下。
刘植终于明白了刘扬的担忧,可谁能保证更始帝信守承诺呢?
除非更始帝现在便下手书,不然日后只要想反悔还怕找不着借口?
他惊讶中掺杂着担忧的目光望向刘秀,不知他会如何应对。
短暂的寂静后,刘秀轻轻一笑,极其平静地道:“不知真定王有没有听说过蔡少公的谶言?
当时有人问是不是国师公刘秀?
我笑着问他,怎么就不能是我呢?
众人皆笑,以为我是戏言。
从前或许真是戏言,可如今不是了。
既然如此,您还要刘玄的承诺做什么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 聘礼
云纹紫檀条案上,彩绘陶博山炉中轻烟袅袅。
繁复jīng致的帷幔被束起,挂在错金嵌绿松石龙形铜带钩上。
明亮清寒的阳光照破菱花格窗,漫下一地被分割的规规矩矩的光影。
刘秀淡然平静的话音落下后,殿中竟短暂的静默了片刻。
刘植出身右北平郡昌城的豪qiáng大族,王昌称帝后河北大乱,他和弟弟刘喜、堂兄刘歆趁机占领了昌城。
但等着被王昌悬重赏而从蓟县南逃至昌城时,刘植立时开门来迎。
所图的什么?
图的自然是将来的从龙之功。
刘秀虽受更始帝之命行大司马事至河北,可他被王昌追杀的逃亡月余的时候更始帝在哪?
很显然,这对君臣间出了问题。
兴许是昆阳一战刘秀名声大噪后,更始帝担心刘秀功高震主,将来压不住他。
也有可能还有什么别的龌龊,但无论怎么样,这都是昌城刘氏的机会。
他们看好刘秀,他们相信“刘秀当为天子”的预言会应验在刘秀身上。
开城相迎后,刘秀虽明面上还打着更始帝的旗号行事,但刘植心下隐隐能感觉到,刘秀yù反!
若不是如此,他辛辛苦苦来说降刘杨所yù为何?
就为了那个登基称帝之时,懦弱羞愧结巴的话都说不利索的更始帝刘玄?
就为了那个宠幸赵夫人而把朝政都托付给国丈处理的更始帝刘玄?
就为了那个肆无忌惮大封诸臣以为天下已经归心的更始帝刘玄?
当真可笑,刘玄何等何能能折服天下英雄?
倒是刘秀明德惟馨,智勇双全,委实能叫众人服气。
他若和刘玄决裂自立为帝,刘植第一个称臣。
可心下有数归有数,刘植哪能想到刘秀会在这个时候把话挑明?
刘扬心中的错愕惊讶比之刘植只多不少,不过想到蔡少公的预言,他眸中流淌出笑意,“既如此,寡人愿鼎力助之。”
刘秀唇边绽开清浅的笑来,解下腰间蟠虺纹玉珏递给刘扬。
“这是家母留给我的遗物,这么多年来我始终珍而重之地带在身边。”
对刘扬来说这般形势中,和刘秀结盟是最好的选择。
唯一所忧虑的不过是事成后如何践行诺言,而如今刘秀亲口承认他已有逐鹿中原之心,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倘若幸运,真定刘氏还能谋个从龙之功。
倘若不幸,也解了眼下危局。
何乐而不为之呢?
悬在心口多日的重石放下,刘杨也有了说笑的心思,他接过玉珏,挑眉笑道:“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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