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母亲如今紧抿着双唇,脸上神qíng与其说是平淡还不如说是冷漠。
母亲好像是生气了?
可是母亲为什么生气呢?
郭圣通还以为进来后母亲就会和她说起联姻的事,却不想母亲始终在写字。
而且,母亲怎么像是在生她的气呢?
郭圣通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因为母亲把她叫到了书房来。
以前郭况因为调皮顽劣而气走了好几个讲席后,母亲生恐他将来长歪了,把他叫到了书房中让他跪下,让他当着父亲的面悔过。
虽然那个时候,郭况不明白父亲在哪。
毕竟,书房中是没有牌位的。
但母亲那般严肃的样子叫郭况有疑问也不敢问,他只好硬着头皮在脑海中想象着祠堂中父亲的牌位然后对着空气认错。
他后来跟郭圣通说,母亲说跪下时声音明明不大,但还是把他吓的膝盖一软立时就痛快跪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形容那时的感觉。
“就好像是bào风雨前的宁静——”
回忆到此,郭圣通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望向母亲,“阿——”
“跪下!”
仿佛是为了和郭圣通的回忆唱和,郭圣通的“母”字还哽在喉咙里,就被母亲的轻声断喝打断。
她头皮一麻,心下一颤,和郭况当初一样极其痛快跪下了。
没有半点犹豫,没有半点纠结,就这么扑通一声跪下了。
幸好因着是冬天,书房中铺了厚厚的毛毯,她的膝盖还算不上太疼。
虽然,还是有些发麻……
更准确的说,她的心被这猛烈的一跪吓的忘跳了半拍,而后便是发麻。
母亲说完“跪下”后仍然继续在书案前写着字。
郭圣通偷瞄了母亲好几次,见母亲脸沉如水,总算明白郭况口中bào风雨前的母亲是什么样子了。
可是,母亲为什么生她的气呢?
总不能是母亲发现了她重生的秘密吧?
郭圣通在心中猛烈地摇头,不可能!
她刚从那场怪烧后醒来后,是变了许多。
母亲也觉察到了,但郭圣通想母亲应该只是以为她长大了。
就像郭况,从前那么不爱念书,如今不也变得和父亲一般爱书如命了?
可话是这么说,郭圣通心下仍是止不住的发慌。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母亲为什么生气?
为联姻的事生气?
那应该气大舅啊。
可是,母亲绝不是那般不知顾全大局的人,她即便不能接受也会理解大舅的难处的。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母亲到底为什么事生气啊?
郭圣通蹙起眉头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小心翼翼地望向母亲,试探地准备张嘴询问。
母亲就像心有所感一般,冷冷地瞥过一眼来。
母亲的眸中燃着怒火,只不过她在极力遏制着。
郭圣通吞咽了一下口水,垂下头不敢再说话。
她长这么大,母亲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对她说过。
哪怕从前她不能理解父亲把家财全让给叔叔时,母亲也没有这么生气过,她只是不再和郭圣通说起父亲。
郭圣通这么想着,头皮又微麻起来。
她是犯了什么大错,能让母亲这么生气?
屋内刻漏滴滴哒哒地走着,郭圣通起初还时不时扭头去看,到后来便懒得看了,跪在地上放空思绪。
等着母亲终于放下笔时,已是戌时末了。
郭圣通听着母亲搁笔的动静,立时回过神来,仰起脸怯生生地望向母亲。
虽然还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生她的气,但她莫名地就觉得心虚气短。
或许,这就是母亲的威严吧?
母亲看向她,脸上仍是波澜不兴,“腿麻吗?”
这是要让她起来了吗?
郭圣通连忙点头,“不止麻,还疼,跪了这么久我的腿都不过血了。”
母亲缓缓站起身来,“继续跪着吧,离把腿归废还早着呢。”
“啊?”郭圣通讶然,而后乖觉地低下头去。
母亲的脚步声轻轻响起,郭圣通身前转瞬间便被一团yīn影笼罩。
“抬起头来。”
郭圣通顺从地仰起头来。
“当着你父亲说说,你哪错了?”
啊?
她哪错了?
她也不知道啊!
郭圣通愕然,迎着母亲薄怒的目光嗫嚅道:“……我……我不……”
然而很显然的是,母亲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母亲不等郭圣通说完,便冷声问道:“谁教的你欺瞒母亲?”
“我没有。”郭圣通下意识地反驳道。
“你没有?那你告诉我,你早知道联姻的事了为什么不来和我说?偏生要等着已成定局时由你大舅告诉我?”母亲气极,脸上的冷漠淡然不再。
啊?
郭圣通松了口气,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原来是说这个啊,她还以为母亲发现了她重生的秘密。
她仰起头来,望向母亲解释道:“我并不是要瞒着您,而是那时……我以为我能说服大舅……
我怕您担心才……是我错了……”
母亲没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第一百六十章 野猫
母亲眸中起初还染着怒火,但水汽渐渐浸满了母亲的双眸。
她蓦然俯下身来,一巴掌打在郭圣通脸上。
母亲这一掌用足了力气,落在郭圣通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一下被打懵了,望着母亲连话都忘了说。
母亲打完这一巴掌,却是再也撑不住了。
她颓然地跪坐下来,搂住郭圣通道:“你只要一天没有及笄,你就还是个孩子。
你可以任xing,可以骄纵!
阿母不用你这么懂事,不用……不用……”
母亲滚热的泪落在郭圣通肩头,很快便**了她的肩头。
郭圣通被母亲哭的心头也堵得慌,她咬着唇止住泪意。
“您是真定翁主,我是您的女儿。
如今真定国安危难料,能化gān戈为玉帛自然再好不过。
只冲着这个,我便是愿意的。”
她说这话时,语气坚定,目光真诚,神qíng平和,唇边甚至有淡淡的笑。
倒真不像是母亲想象中被bī无奈而勉qiáng答应的样子,竟像是真的知道什么叫做责任了。
可是,母亲宁愿她不懂……
母亲抽泣着望向她,肃然道:“桐儿,倘若不是因为这事,你愿意嫁给刘秀吗?”
郭圣通深垂眼帘,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在脸上投下一片yīn影。
倘若没有这事吗?
……
她沉思许久,最终还是轻轻摇头,“阿母,没有这个如果——”
她本该断然摇头才是,可她既没法骗自己也没法坦然面对灰暗无光的未来,她只能逃避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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