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了扬手中的帛书,“这《太史公记》可否借我看看?”
有什么轰地一声在郭圣通脑中炸开,她握着杯的手qíng不自禁地加重了力道,手指节处很快就失血发白了。
他见她没说话,又低低笑了一声,“我想了想,总觉得叫夫人没那么顺口。
不如以后也像岳母那般唤你的小名桐儿吧?”
她低垂着眼帘,握着杯的手微颤起来。
刘秀怎知她内心的波涛汹涌,只当她还在闹xing子,便笑着哄她道:“我哪惹了你生气,你不愿意说要打要骂也行,别闷在心里坐下病来。”
她还是不说话,全然沉浸在那铺天盖地的梦境回忆中。
前世回门时,她好像也因为什么事生了他的气。
他耐心地哄她,还举起手中的帛书哄她道:“桐儿,过来,我为你讲《太史公记》——”
那时的她,初见之下便对他倾心。
成婚后又过的蜜里调油,纵是不快也不过是借着由头发脾气撒娇罢了。
他低下头一而再再而三地哄她,她心下早就溃不成军了。
等着她自己都觉得过分了,便再也撑不下去了,笑着上了前去。
原来,《太史公记》是由他将给她的。
难怪她这世初读时会那么熟悉。
许多事qíng,似乎改变了模样,但细究起来,还是按照预定的轨迹在往前走。
她的心头由此漫上一股无法抵挡的恐惧。
她还会像前世那般身不由己地沦陷进去吗?
她很想坚定地回答自己不会。
可是,她没有底气,没有那个底气。
刘秀前世再待她不好,那也是前世的事。
如今的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如何能忍心将他的柔qíng蜜意断然拒之门外?
恍惚间那个冷漠鄙夷的声音又响在了耳边。
“你看,你还是这么不争气……”
她阖上双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再睁眼时,脸上徐徐绽开粲然一笑,“好。”
总算是哄笑了,刘秀心下松了口气。
他倚在南窗下为她讲了半日的《太史公记》。
huáng昏时,刘秀部下持急报来见。
他展开帛书匆匆扫了一眼,眉头就紧蹙起来。
等望向郭圣通时,眼角眉梢间的烦躁又落了下去。
他指着那恭谨立在原地的彪悍武将,“这是我麾下的偏将军吴汉——”
吴汉会意,纳头就拜,“见过主母。”
吴汉?
这个名字好生熟悉,但一时间郭圣通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她按下满腹疑惑笑着叫起,又看向刘秀:“你有急事你便去吧,不用管我。”
她一时骄纵任xing,一时又善解人意。
刘秀却半点意外都没有,仿佛早就知道她会在大事上拎得清。
他点点头,没有多话,“我回来再跟你细说。”
郭圣通点头。
他便领着吴汉转身就走。
他走后,郭圣通去了锦棠院中用晚膳。
母亲和弟弟问她刘秀呢?
她摇头说不知道,但估摸着和王昌有关,因为刘秀去了真定王宫,当是找大舅去商议了。
说是商议,主要目的应当就是借兵。
用过晚膳后,母亲想和她再说会体己话,但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心想好歹也能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不必急在这一会,便叫她先回去了。
刘秀直到亥时末都没有回来,郭圣通躺在榻上转辗反侧地睡不着。
她心里呢喃着吴汉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遗忘了。
夜深了,她的睡意渐沉。
半梦半醒之间,她忽地记起来了。
原来是之前的梦境中听说过这个名字。
在梦中,刘秀柔声劝慰她道:“你别担心我,我会小心行事。
那谢躬虽接管了幽州的兵马,但不过是个外qiáng中gān的,不是什么难对付的。
我明日就和吴汉领兵出发,将这谢躬击杀,收编其兵马。”
吴汉出现了,可谢躬在哪?
再往下回忆,似乎能和她之前的一个梦境串联起来。
梦中的刘秀一身戎装,杀气凛人。
甲胄的fèng隙间全是已经gān涸的血迹,腰间的长剑却因为尝着鲜血的甘甜而格外闪耀。
他杀了人。
而她对他说,“开弓没有回头箭……”
那杀的是不是谢躬?
她心底泛起嘀咕后,竟有些睡不着了。
等刘秀子时回转时,她还瞪着眼望着帐子顶。
他洗漱过后撩开帐子见她醒着,只当她放心不下,忙把今天的事对郭圣通三言两语地解释了一遍。
谢躬出现了。
作为刘玄派遣来助刘秀讨伐王昌的助力出现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出征
繁星不知何时被厚重的黑云掩盖住,深沉昏暗的夜空中唯有一轮明月大放异彩。
漆里舍中几树梨花沾染了一身夜色,在微寒的chūn风中轻轻颤动,摇曳下一地光点。
卧房内只剩了一盏铜灯在角落里徐徐燃着,不时啪地一声炸开灯花来,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听得人心下一颤。
郭圣通穿着一身素白中衣拥被坐在榻上,如云长发柔顺地散落在身后,微淡幽暗的光浸透帐幔照在她脸上,给她镀上一层半透明的光晕。
从刘秀的角度看去,越发觉得她柔白细腻的像一块玉。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下看去,而后昨夜的旖旎浮上心头。
她浑身雪白,触感细腻,滑嫩的像豆腐一般。
他的手无法控制地在她身上游走着,理智早已涣散。
……
他的喉间一紧,下句话要说什么都忘了。
“夫……夫君……”
他听见她在唤他,那声音娇糯软绵,撩拨的他那本就绷紧的心弦愈发不堪一击。
他艰难地移开目光,尽量不去想她那通体雪白的身体。低沉暗哑地应了一声后,略微整理了下思绪接着说:“这谢躬字子张,也是南阳人。文武双全,心xing忠厚,一向深受刘玄爱重,是他心腹中的心腹。”
“所以——”她忍不住接话,“这明着是来助你,实际上却是来监视你的吧。”
他点头,“刘玄本就与我有杀兄之仇,又忌惮猜疑于我。
若不是我那时能忍,他又没有合理的借口来服众,只怕我早就死在他刀下了。
遣我来镇抚河北只是无奈之举,如今见得我声势日渐壮大,又有你大舅相助。
难免担心我dàng平王昌之后,无法再为他所控制,自然得遣人来监视我压制我。
这一点我早就料想到了,桐儿不必担心,我自有对策。”
嗯……
前世的对策就是杀了谢躬,明目张胆地反出去。
所以她倒真没有担心,可她听刘秀那话音似乎对谢躬颇为赞赏,存着有心收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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