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也有一会了。
她转过身来叫青素,要下了望楼回殿去。
可——
眼前的一切忽地迅速消融起来。
是的。
消融。
就如雪化了一般。
须臾间,周围一切便融成了波光粼粼的看不到尽头的水面。
她只有身下这一块木板栖身。
这是怎么回事?
又做梦了?
她不禁蹙起眉来,但很快又舒展开来,蹲下身来撩了下水。
“你又来看我了?”
水面冷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郭圣通站起身来,你说你,总跟我过不去做什么?
若是没什么事,快放我出去。
一会卫国该醒了,又是一顿哭闹。”
水面终于有了反应:“你不应该有女儿的。”
郭圣通唔了一声,忍不住刺了一句:“yīn丽华还不该嫁给马成呢。”
她想起上次见面时,水面提醒她不要以为废后是为了yīn丽华。
便不等水面恼怒,又道:“是怕我当吕后第二吗?”
她这话没头没脑,也就水面能迅速反应过来。
水面嗤笑了一声,极为不屑地道:“你?吕后?”
她也知道相差的有些大了,却还是要脸的很,“只要肯下苦功,我怎么就不能够?”
水面懒得和她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前世又什么都没做。”
这倒是。
郭圣通想了想:“那是为防外戚?”
这个原因她一早就想过了,知道不可能。
毕竟前汉便是因为外戚亡国,刘秀如何还会重蹈覆辙?
她只是想以此了解下前世更多的qíng况。
水面听了果鄙夷道:“你就这点见识?
在他手里,不管是郭氏也好,yīn氏也罢,就没有出过一个九卿。
yīn丽华的兄弟后卫尉yīn兴和新阳侯yīn结jiāo冯衍,由是为诸王所聘请,寻为司隶从事。
他便惩西京外戚宾客,皆以法绳之,大者抵死徙,其余至贬黜。
别说外戚,就是宗室诸王,也皆奉遵绳墨,无党势之名。
至或乘牛车,齐于编人。
至于你,郭况有什么实权,大舅——”
似是说到了什么痛处,她忽地止住了嘴,“总而言之,你当你娘家有什么了不得的势力呢。”
郭圣通心下纳罕,刘秀没有遵守联姻时对大舅的承诺也不至于叫水面如此讳莫如深吧?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事发生不成?
她心念一动,还不等开口,就又听得水面噼里啪啦地说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家子气,看的更广阔些不行吗?
怎么就只盯着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呢?
也不怪我说你没长进,不中用。
说实话,你还不如我呢。”
郭圣通叫她训的都张不开嘴,等她说的没话说了刚要开口,陡然又天旋地转起来。
那万丈水面整个倒扣过来,她惊骇不已,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但又有什么用?
她一下就被砸翻了,沉进水中。
她不会水,旱鸭子般地扑腾着,坠的越发快了。
一时qíng急起来,竟忘了是在梦中,挣扎的异常厉害。
她大汗淋漓地醒转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好在她的挣扎都是在梦里,并没惊动什么人。
她舒了口气,又觉得这么久了卫国还没哭闹有些不正常。
“青素,青素……”
她唤道。
青素很快便进来了,眉目间有些意外:“殿下怎么了?”
她问:“卫国呢?”
青素更奇怪了:“公主刚抱下去啊,您怎么了?”
她愣怔了一下,望向榻前刻漏。
难怪青素这么说话,原来离她躺下一刻钟都还没过去呢。
可在她看来,却好似过了几个时辰不止。
她松了口气,摆手叫青素下去。
卫国好容易消停会,她也得趁机歇歇。
当下还是扯过被窝回榻里。
前世的她叫她不要目光局限,是什么意思?
放眼天下吗?
将来会发生什么大事,bī得刘秀废后吗?
她无从得知是什么样的事,索xing便不去费神了,阖眸躺下后很快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到刘鸾把她哭醒,她哄好了刘鸾后开始计较近来朝堂上的变化。
上月时,刘秀因诸侯王生活奢侈无度,甚为不满。
却拐了个弯下旨:“……往年已敕郡国,异味不得有所献御,今犹未止,非徒有豫养导择之劳,至乃烦扰道上,疲费过所。
其令太官勿复受。明敕下以远方口实所以荐宗庙,自如旧制。”
天子都不讲究排场享受了,旁人还能有什么话说?
有些时候,刘秀也真是别扭的可爱。
结果,没过上半个月,又下诏令诸王降为公侯。
长沙王兴、真定王得、河间王邵、中山王茂,皆袭爵为王,不应经义。
其以兴为临湘侯,得为真定侯,邵为乐成侯,茂为单父侯。
其宗室及绝国封侯者凡一百三十七人。
后又降赵王良为赵公,太原王章为齐公,鲁壬兴为鲁公。
以殷绍嘉公孔安为宋公,周承休公姬为卫公。、
省并西京十三国:广平属钜鹿,真定属常山,河间属信都,城阳属琅邪,泗水属广陵,淄川属高密,胶东属北海,六安属庐江,广阳属上谷。
刘huáng私底下都问她,陛下是不是又读着七国之乱了?
她当下哭笑不得。
现下想想,刘秀还真是只顶了张温和好说话的脸,但克制外戚打压宗室哪样没做?
还不像武帝那般弄得天下惶惶,数王几yù反之。
其实,bào躁霸道的人还真不可怕。
可怕的是这样温水煮青蛙的。
还真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她望着怀里的女儿,暗自想道。
☆、第三百十八章 耕地(两章)
chūn雨一下起来,便有些没完没了。
好在薄雾似的绵绵细雨,也并不恼人,只给绿叶红花更添了些鲜亮。
这日小雨下了大半天,到huáng昏时方才止住。
刚出生的小孩子只有吃和睡两件事,郭圣通哄睡了刘鸾便凭窗等着刘秀回来。
雨虽停了,但黑云仍堆满了天空。
风声呜咽中,梧桐树拢紧了枝叶打盹。
宫人们登了梯依次点亮廊下的宫灯,yīn郁的气氛中终于透进了一点轻快温馨。
太阳老早就没了踪影,月亮便起的有些早。
天色晦暗,星光疏淡,月也无jīng打采的,从云层fèng隙间漏下的光又清又寒,倒像是冬月。
雨终于下来后,叫风一刮斜飞进来,蜘蛛丝一样往人脸上扑。
郭圣通便关了窗,坐回书案边。
见方的麻纸铺平开来后被紫檀嵌玉镇纸压住,她想了想还是从孔雀蓝釉描金夔龙纹笔筒里抽了枝黑漆描金管huáng流玉瓒紫毫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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