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_斑之【完结】(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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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便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又有谁会盼着他得重病呢?

  然而郭圣通非常确定自己的诊断没错。

  “所谓肺痈,是肺藏壅阻不通而腐,腐久乃吐脓。

  胸中热如沸汤,蒸烂肺之本体,然后吐出如脓之痰,所吐之物其中实有蒸气热力,故吐出而发酵如米粥也。

  他得的的确是肺痈。”

  郭况道:“那阿姊你能治好文叔吗?”

  在郭况看来,阿姊能治好御医都没治好的又薇姊姊,说不得也能治好肺痈。

  他清澈的眸子里满载着信任,郭圣通实在不忍叫他失望,但她更不愿意骗他。

  她轻轻地摇头。

  郭况瞬间有些黯然。

  看得出来,他和这个大他许多的刘文叔关系不错。

  可是生老病死,皆有定数,谁还能替谁不成?

  眼看着日头偏西,他们已经在这耽搁了不少时间,母亲在家中说不得着急了。

  郭圣通想回去了,她牵过郭况对刘文叔道:“这世上没有治不好的病,刘公子不要过分心忧,更不要讳病忌医。回去后抓紧时间延医请药吧,我能力不足帮不了什么忙了。”

  刘文叔颔首,开口道谢:“劳烦女公子了。”

  郭圣通说句客气,牵着郭况往外走。

  韩彦上前扶起刘文叔,安慰他道:“我先把你送回住处,然后就去给你请医工来看。常安城是国都,名医们都云集在此,藏虎卧龙的,说不得就有人能治好。”

  兴许是觉得这样的话太丧气了,他又勉自轻松起来,小声和刘文叔嘀咕道:“说不得那小女公子断错了,你就是个伤寒病。”

  方才郭圣通把呕吐物为何会腥臭都说得明明白白,韩彦已然信了大半,现下说出的话自己都觉得有些白日做梦的痴想。

  刘文叔哪看不出来,心下领受了好友的好意,轻笑道:“郭家女公子说的明白,该是肺痈无疑。”

  韩彦看他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下又好笑又来气:“文叔你真是,肺痈是什么好事吗?”

  刘文叔伸出手,示意韩彦扶起他,淡淡地道:“已经得了,排斥恐惧又有什么用?”

  这话落进郭圣通耳里,她脚下微微一滞,禁不住回头去看。

  她原先还以为刘文叔是不信她的诊断,或是勉qiáng镇定。

  但现在看来,他却是难得想得通。

  是啊,得了重病害怕又有什么用?

  许多时候,心魔比病魔还可怖。

  病魔蚕食的只是健康,心魔吞噬的却是意志。

  刘文叔似有所感,也朝后望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不期而遇。

  他的五官没有一样是生的不好的,尤其是那眸子,总像盛着夏夜的星空,璀璨发光,叫人qíng不自禁想要沉浸进去。

  郭圣通见过他风度翩翩尽显俊逸的时候,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温和无害的样子。

  他冲她轻轻一笑,而后转过头去。

  那意思好像是在安慰她不要担心,不要难过,

  这笑容,郭圣通觉得很熟悉。

  似乎曾经见过。

  还不止一次。

  ☆、第七十八章 议亲

  郭圣通微微一愣,心下那被死死压抑着的焦躁猛然挣脱开来,重新涌上心头。

  她终于明白,她不是因为害怕而焦躁,而是因为难过。

  是的,难过。

  她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就好像心里猛然缺了一大块一样,就好像她失去了什么与她魂梦相连的东西,悲伤层层夹裹着她,难受的让她想哭。

  她哽咽了一下,把涌到喉间的泪意bī回去。

  这实在是太没道理了,她难过什么呢?

  她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还有她为什么要觉得那宽慰的笑容熟悉呢?

  这熟悉来的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她心中有一个很qiáng烈又很荒唐的念头,她认识刘文叔,在此之前就认识他!

  可是,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

  “阿姊——你怎么了?”

  是况儿在拽她的衣袖。

  郭圣通深吸了口气,慢慢转过身去。

  她勉qiáng一笑,尽量若无其事地道:“没事,我们快回去吧,阿母该等着急了。”

  她的声音微微嘶哑,像是刚哭过浸着湿漉漉的泪一般。

  郭况的诧异就更重了,他仰起脸望向阿姊。

  郭圣通朝他粲然一笑,“饿了吧?到家就能吃饭了。”

  郭况胡乱应了一声,疑心自己方才是多想了。

  但是不知怎地,他总觉得阿姊的那一笑是qiáng作出来的。

  他想,阿姊在为文叔难过吗?

  想到文叔,郭况心里沉甸甸地。

  他真的是得了肺痈吗?

  他还那么年轻,又那么有才华。

  郭况第一次盼着阿姊诊错病。

  可是,第二天刘。

  郭况去了他的学舍问,从博士嘴里知道他被确诊为肺痈请了长假来治病。

  阿姊没诊错,郭况不知道是该为阿姊骄傲还是该为文叔难过。

  他今年才八岁,远远还没到见惯生死的年纪,却也已经从失去父亲中体会到了生离死别的悲痛。

  他忍不住想,文叔的亲人倘若知道他得了这样的死症,该是如何的难过。

  晚上回去后,郭况和母亲说了这事,问母亲有没有能治好肺痈的名医。

  到底同窗一场,又怎能熟视无睹?

  母亲听了之后大为唏嘘,“真是可怜见的,怎么好端端地生了这样的重病呢?”

  她告诉郭况,她听说过得肺痈了的没有一例是治好的。

  “真是可惜了,那孩子才多大呢?”

  郭况看向郭圣通,“王先生治得好吗?”

  郭圣通道:“我已经问过了,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眼见郭况露出不忍,郭圣通便道:“就是华佗在世,又有什么用呢?

  热毒瘀结于肺后,肺叶生疮,热壅血瘀,蕴酿成痈,ròu败血腐化脓,肺死了人如何还能活?”

  郭况听阿姊和母亲都这般说,便也只能叹了口气闷闷地去画画了。

  母亲爱护孩子善良的天xing,也可怜刘文叔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得了这样的大病,便道:“你不是说他家穷的很吗?想必没有多少钱来治病。明日你带过去一百两给他,就说是借给他的。”

  说是借,其实就是给了,母亲也没指望刘文叔能还。

  之所以说借,不过是母亲知道少年心xing多半都是敏感清高的,怕伤了刘文叔的自尊心。

  郭况聪明的很,一听就知道母亲的用意,当下就开心起来:“谢谢阿母。”

  他第二日清早带了一百两银子去太学里,从韩彦嘴里问了刘文叔的住处送了银子过去。

  郭况晚上回来时,大抵因为终于尽到了一份心力,也安心了下来,用过晚饭后就在院子里和侍女们玩投壶。

  府里新近送来一批冰蚕丝的衣料,母亲在教郭圣通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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