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鸢低头浅笑,接过琴来摸了摸,又递了回去。
松菀湘不解。
“我又不会弹琴,给了我算是糟蹋,还是懂它的人最合适。”
松菀湘不禁叹气,放下琴。
琉鸢倒一杯热茶递过去。
“我这一生从未被人爱过,甚至没有人在意过。黑暗中的烛光,溺水时的伐木,彷徨时的引领,都能让一个跌入深渊的人重新站起来。”
“却不能一直同行。”
松菀湘讶异转头看向琉鸢,那道不敢提及的伤疤,重见天日,那些撕扯过的疼痛历历在目,以为趟过荆棘便会是阳关大道,却充满了怀疑和失望。
☆、同路不同心
竹树无声或有声,霏霏漠漠散还凝。凌梅谢后重妆蕊,岩水铺来却结冰。
脚下吱吱踏雪声声,心若寒冬颜胜雪。
只怕未有人晓得有qíng人终被无qíng伤,松菀湘粉色的斗篷似有飘动,却仍禁不起厚重,宛如千斤寒霜加身。
琉鸢默默跟在她的身后,不敢太近又怕太远。病愈后,松菀湘变得异常沉默寡言,迎来送往也jiāo于他人去做,点名想要见她的,也都失望而归。
不过这样的时日并不会太多,冬儿谨慎左顾右盼进了松菀湘的房间,之后她又恢复常态。
叶璎偶尔会潜入凤舞楼,她的轻功了得,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便夜行。
“今天怎么如此早就关门了?”
琉鸢倒上一杯热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是云青王殿下那边有动静了?”
“听说太子殿下请命要带兵?”
叶璎点点头,冷哼道:“他哪里懂这些?不过是花架子,一来想堵住群臣的嘴,二来是想拉拢人心。”
“所以他故意提了让萧南王做主帅?”
“你这边的消息倒是不少?”
“这些事松菀湘倒是不避开我,不知是云青王的主意,还是对我那次的感激而为。”
“你太天真,这一点小事是不会感动松菀湘的,她是什么人,你还不够了解。”
“也是,对了,路儿怎么样了?”
“他去了梅岭,说在那边打探到你们家人的消息了,王爷让他亲自过去以辩真假。”
琉鸢喜上眉头:“真的吗?那太好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很好看。”
“我倒是没见过你笑。”
叶璎不禁叹气,自己真的好久没有笑过了,上次是什么时候已经不记得了。
“对了,王爷说这次出征希望你一起走。”
“为什么?”
“应该是因为云青王。”
“那我更不能走了,若是此刻不加紧瓦解松菀湘和柴鸿之间的关系,恐怕等我回来一切就又都回到起点了。”
“你真以为自己能挑拨他们的关系?”
松菀湘花枝招展,好似要过年一般,红衣红裙,珠翠满头。
门口的轿子看起来也并非平常人家,但也不是云青王府的,她这又是要去哪儿呢?太子和萧南王已经出城,现在城中就只有云青王,莫非他是要有所行动了?
那轿子走走停停,好是故意,琉鸢知道今儿可是找不到主儿了,拐进巷子里,说不准就来个偷梁换柱。
琉鸢倒也不笨,gān脆就去云青王府等着,就不信柴鸿能不出门。
“姑娘,王爷请您过府一叙。”
琉鸢知道会被柴鸿发现,可却没想到他会让自己进府。
书房有些昏暗,依旧檀香满屋,琉鸢轻轻开了窗道:“别被香薰晕了。”
“为何不离开?”
“虽为王爷弃子,但仍旧不肯相信命运也会将我抛弃。”
“所以转投萧南王府?或者说你一直效忠的都是萧南王?”
琉鸢抬头直视柴鸿,没有丝毫畏惧,比从前多了几分的自信和笃定。
“我只效忠我自己,谁能给我想要的,我就替谁办事。”
“好!本王就喜欢像你这样的,没有yù望就不会有枷锁,那样的人很难控制,更难无往而不利。”
“既已知道我在为萧南王做事,为何还让我留在凤舞楼?”
“本王隐忍多年,世人皆知云青王不过一个风流成xing扶不起的阿斗,但却还是没有瞒过目光如炬的三哥。”
“萧南王并无争位之心。”
“哦?你如此了解?一个男人若是没有野心,便不会征战沙场,如果没有残忍过,定不知伤心的痛。三哥向来冷酷无qíng铁面无私,军威赫赫乃将士们畏惧又敬仰的人,若说愿誓死追随,恐怕不会比二哥的人少。本王未上过战场,却并非对这些完全不知。”
琉鸢似懂非懂,柴鸿今日如此坦白,莫非是要杀人灭口?
“若想站到最高点,必须排除异己,所以就算亲兄弟也一样。”
柴鸿的眼神变得异常冷厉,与从前那个风流不羁,毫不在乎的样子完全不同。竟让人有一种脊背发凉的胁迫感。
松菀湘只身坐在窗前,一壶热酒,一个暖炉。白色罗裙似白雪晶莹偶尔落入凡间,如瀑布泻下的乌发更显白更白。
不知何时她习惯夜里小酌,起初是一杯,后来是一壶,现今看来两壶都已经装不下她的惆怅。
琉鸢静静的陪在身边,从不打扰她的清静。
从云青王府回来后,松菀湘好似更加沉默,与琉鸢不知该如何相处,更无法开口询问。
冬儿急切敲门进房,见琉鸢也在便没有说话。
松菀湘一杯饮下,长舒一口气道:“说吧。”
“燃王殿下战死沙场了。”
松菀湘手里的酒杯掉落,琉鸢也六神无主,这个消息不知会令多少人叹息,又有多少人会高兴呢?
冬儿扶住松菀湘,她的手还在颤抖,闭上眼睛任眼泪流下。
“这一天还是来了。”
琉鸢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她是为燃王殿下叹息,还是此事与柴鸿有关。琉鸢急切想要知道更多,可松菀湘好似并不想知道细节,打发了冬儿,却挽留了琉鸢。
琉鸢很想知道究竟,却被留下,松菀湘只是喝酒不说话。琉鸢也不愿打破安静的气氛,也许还不是时候,想要让松菀湘背叛柴鸿就想断了自己的手筋脚筋一样的疼痛。
微亮的空,微凉的风,一杯已无温度的酒。
琉鸢悄悄退出来,见冬儿守在门口,她轻触冬儿:“回去睡吧。”
“燃王殿下曾有恩与主子。”
琉鸢点点头,拍拍她的肩膀:“去休息会儿吧。”
本该继续探究下去的,听到那句恩qíng,琉鸢不敢深问,怕那会成为撕扯松菀湘的痛。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这场争斗中,谁人又能自已?
这会儿应该有个人比谁都伤心吧?
三日,仅仅三日,他便匆匆赶回来,疲倦不及痛心,步伐沉重又着急。
隔着人群,听着百姓的哀悼,是他将燃王殿下的尸首带回,而他脸色身上都有伤,都不及心里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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