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冕看着不远处对坐不语的两人, 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江坤, 见他正在擦枪,一把夺了他的枪放进枪匣子里,“别吓着人家林先生!”
江坤站直了,无奈道:“敢跟大帅对峙呛声的人, 你见过几个?他们现在在哪?这样的人怎么会被我吓到,你别瞎cao心了。”
“你说大帅那么盯人家看, 连眼珠子都不带眨的, 怎么跟耍流氓似的呢?”江坤瞧了一眼,嚯,还真是跟大流氓调戏大闺女似的。
林葳蕤皱了皱眉, 眼前的男人眼神过于肆无忌惮,若不是没有从中感受到半分yín邪, 恐怕这会他不会同他平和地坐在这里, 饶是如此, 他还是感觉到了领地被侵犯的不适感, 并且无可奈何。这个男人非庄三李四之流,结合之前都督参谋说的那些话,他也只好耐下xing子周旋,但心底到底暗暗戒备。
对付庄老三这等狐假虎威之人,他不必顾忌, 直接上脚。但应付这等真功夫在握的人, 在不触碰到他的底线之前, 他还是愿意说话的。当然语气不怎么好就是了。开个酒楼这么多麻烦, 引来这么多牛鬼蛇神,做的菜太好吃还是他的错咯?
被猛shòu盯上的野猫浑身炸毛,舔了舔小虎牙,亮出锋利的小爪子。
林葳蕤开口想要打断眼前人的紧迫盯人,“叶四爷?”
“不必见外,叫我四哥就好”,叶鸿鹄仍旧目不转睛。
林葳蕤喝茶的手顿了顿,忽而笑了,“听说四哥想要尝尝我的手艺?”
这一笑让气氛缓和很多,叶鸿鹄见他笑,也笑了,不过语气正经了许多,“我这几年胃口不好,前些日子有人送了一个厨子到府里,正是从你们这出去的。得知他的手艺出自蕤……咳咳,葳蕤之手,便慕名而来。我不挑食,你也不必给我专门安排,一日三顿跟你一起吃即可。”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起吃的人。
林葳蕤顿悟:“那人可是李二宝?”
叶鸿鹄还真没问那个厨子的名字,示意了一下后头的副官,吴冕立马就道:“对,是叫李二宝。林先生手艺高超,仅仅是一个未挂名的弟子就能有这般手艺。大帅心系先生手艺,唯有先生做的菜才吃得香。不过添双碗筷的事qíng,还请林先生不要拒绝。”
原来是这样,林葳蕤垂下眼帘,只说让他考虑考虑。转头就让林四叔去打探了一下这人的来路。
林四叔听完却是若有所思一阵,继而惊讶地再三确认:“侄儿,你确定那人姓叶,排行第四,下属叫他大帅?!”
林葳蕤点头,林四爷从椅子上惊起,立马叮嘱道:“若是此人,那侄儿你可得收收你的脾气,再怎么样也得好生伺候着,此人我们谁得罪不起啊!”他来回踱步,嘴里念念叨叨:“怪哉怪哉!好好的奉天不待,这尊大佛怎么到我们襄城这种小地方来了!”
林葳蕤面色不改,阿福倒是惊慌地问:“四爷你倒是别卖关子了,快同我们说说这人是个什么路数吧!”
“唉,这各省的大帅,姓什么的都有,这姓叶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奉天的叶志之!人称东北王。说起他的崛起,道上还是一段传奇。放眼全华夏,就没有他这般年纪轻轻的大帅。据说这叶大帅从前只是奉天一户贫苦农家的小儿,自幼丧母,十几岁入了奉天军事学堂。
“后来那帮东瀛人不是打赢了老毛子,占领了旅顺,又在光绪三十二年建立了‘南满洲钱道株式会社’专门掠夺资源。我当年恰巧走一批水货经过东北,啧啧,当地人的日子简直苦不堪言,活像在炼狱里。听说叶大帅的老父亲便是惨死在东瀛人刀下,东瀛人在东三省胡作非为,政府无力去管。这叶大帅当年便带上军事学堂里的同窗,投了绿林,数年时间渐渐集结成了一只数万人的军队,攻占了东瀛人的租借区,将东瀛人都赶跑了。东瀛通过大清jiāo涉,大清都自顾不暇了,哪能来管这事。后来,这叶大帅又剿匪,又打军阀,别人是打一战穷三年,他是以战养战,没见他穷过,底下的兵最招人羡慕。去年全国各地爆发革命,清廷没了,就东三省这地方有他镇压,稳如磐石,那些所谓的省都督见了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阿福听到这,急切地问:“为什么呀?”
林四叔瞧自己说了这么多,侄子的脸色终于凝重起来了,赶紧添油加醋:“一个省都督顶天了万人左右兵马,全部配枪还悬着。可是叶大帅他坐拥东三省十几万兵马,手底下还有自己的军工厂。我还听说,现在的民国政府正在跟他谈一笔大买卖。”林四爷比了个枪的动作。
“你说的称他为大帅的左右两人应该就是他身边的亲信江坤和吴冕。当年叶大帅一人一枪单挑了一个土匪帮,那土匪帮专gān劫富济贫的事,江坤便是那山头的少东家,从那时起便跟着他一起四处打。吴冕则是他的同窗,不过叶大帅对同窗倒是有些心狠手辣,听说有一年他不知道发什么疯,将几个最得力的同窗亲信给砍了。不过听闻他非滥杀无辜之人,又素好美食,府中请了一大帮名厨,可能只是看上了你的手艺。不是我夸,你的手艺恐怕连皇帝都能折服,不足为怪不足为怪。总而言之,既然他所求不过一顿饭,侄子你便当他是个稍微尊贵点的食客即可。”
林葳蕤谢过了四叔,见天快暗了,索xing回了小别业。然而一到门口,便见到了白日里叶四叔口中土匪头子出身的三人。
吴冕从来不知大帅的脸皮这般厚,见他一见着人林先生就猛盯着看。身为下属,这会也只能有事服其劳了。
“林先生,这我们初来乍到,没个安顿的地方,订房的时间晚了,镇上的客栈全都满了,我们只订到了一间客房,我打算今夜和江坤两人挤挤。大帅能不能麻烦林先生收留?”
林葳蕤眼神意味不明,问道:“一间房也没了?”
吴冕还没答话,叶鸿鹄就一本正经道:“全都没了。”
林葳蕤用眼角飞了他一眼,气极反笑:“那襄城客栈的生意真好。”
叶鸿鹄被他飞过来的小眼神看得瞳孔都红了,幸好夜色昏暗无人知。他大长腿一跨就到了人跟前,动作虽然霸道,但是语气讨好:“麻烦葳蕤收留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葳蕤二字,总带着缱绻的韵味,让人不忍拒绝。
吴冕和江坤安排好暗处护卫的人便走了,留下死皮赖脸赖在人家家里住的大帅。
路上,看着奉天发来的电报的吴冕忽然一个激灵:“坤!你还记不记得大帅急匆匆地从奉天坐火车到这的那晚说了什么?”
开着车的江坤想了想,“大帅说别让姓宋的搞死自己?”
吴冕一个打挺,“我管他姓宋的还是姓孙的!大帅说他要来找夫人的啊!”
江坤忽然福至心灵,和吴冕异口同声:“所以我们会有一个男夫人了?!”
两个活了二十几年依旧跟自家大帅一起打光棍的老光棍,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家注孤生的大帅千里之外,暗戳戳地给自己找了个男媳妇,还住进了人家家里。两人齐齐踢了踢车厢,骂了句娘。还是不是兄弟了!说好的奉天三孤láng一起看夕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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