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太后往日在深宫,常以侍弄花糙打发时间。此时听到这样传奇的故事,这胡班头说得也有趣,只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
胡班头摊了摊手,道:“却是遍寻不着。让他在戏园子里亮相了几回,又带他去唱堂会,也没有人说见过他。便觉着,许是我想差了,就放下心思,安心教他学戏。”
肖太后觉得遗憾,忽地一笑,道:“你这班头,恁地狡猾!他不记得前事,你又怎知他的名字?”
胡班头唬了一跳,本来已起身回话的他,又“呼”地一声跪下地,双手急挥道:“糙民绝不敢欺瞒太后!他这名字,是当日发现他时,衣内揣了一张手帕,上面绣了‘江尘’这两个字。糙民便猜,这可能是他的名字,便一直这样叫他。”
瞧他唬成那样,肖太后一笑。丁嬷嬷伸手虚扶一把,拉他起身,道:“太后跟你开个玩笑,瞧你吓成这样!”
这边胡班头回着话,哄得肖太后心qíng大好,楼阁内的气氛也为之一松。
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刘昭媛悄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付贤妃望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她在心中轻轻吁了一口气,看来她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放松了身子,将手中捏着的手帕悄然放开,将注意力转移到戏台上。
史婕妤被废、早产的事,吴光启早已派腿快的小太监前来禀报过了。
但区区一个婕妤,自是不放在肖太后和曹皇后的心上。付贤妃虽想回去chūn凌宫看顾着生产,但她想起和刘昭媛的协议,仍耐着xing子,等她回来。
之前与刘昭媛达成的协议是,她在“宝林苑”中帮她遮掩行踪,那史歆美获罪后,产下的孩子便由刘昭媛想办法,使皇上jiāo给她抚养。
史歆美现在虽然已沦落尘埃、罪无可恕,但她眼下正在生产的骨ròu,却是尊贵的凤子龙孙。
她坐得端庄贤淑,看起来被眼前的戏深深吸引,内心却是一片火热。
这么好的事qíng,她不需劳动半根手指,便能得到一个孩子。风险是刘昭媛的,她若是不成功,也不会损伤自己的地位分毫。这样的好事,她当然一口应下。
想起刚刚那小太监禀报的话,皇上已做主,让她抚养这个孩子。如此,事qíng已成定局,付贤妃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自己的芙公主已经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及笄了便要出嫁。正愁往后没有由头请皇上来自己这chūn凌宫,这就凭空多了一个孩子。若是男孩,那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她便有些按耐不住xing子,瞥了一样刘昭媛那边,见她身边的宫女紫陌还未回来。只得将手中的绢帕又紧了紧,勉qiáng将心神拉回到戏上。
这时,曹皇后身边的山梅接到小宫女的禀报,低头对曹皇后说了些什么。
曹皇后微微扬了扬眉头,面上露出了一丝讶异,看了刘昭媛一眼,道:“你过来。”
刘昭媛心头一紧,起身朝曹皇后方向走去。付贤妃忙打起jīng神凝神倾听,时刻准备打圆场。
刘昭媛来到皇后身前屈膝施礼,山梅搬了一个chūn凳来给她坐下。
“方才,你去哪里了?”曹皇后温言道。
刘昭媛坐在chūn凳的三分之一处,小心翼翼的,将在肚中练习过千百回的话语道出:“适才嫔妾有些头晕,便禀了贤妃娘娘,去这附近的御花园散了散。”
☆、第226章 往生法事
付贤妃听到提起她的名字,忙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遥遥对曹皇后施礼道:“禀娘娘,方才昭媛说有些不适,我便让她去走走。”
曹皇后示意她知道了,让她坐下。转头对刘昭媛道:“你去御花园,可曾遇着什么?”
面上神qíng温和,一双眼却she出厉芒,紧紧盯住刘昭媛。
刘昭媛微微垂首,避开她犀利的目光,面上一片坦然,道:“禀娘娘,嫔妾带了紫陌,走到那假山处碰见史婕妤。她见四下无人便口出狂言,讥笑嫔妾。”
说到这里,她仰起头,清丽的脸上滑下两道泪痕,哽咽道:“她,她还说嫔妾腹中的孩儿,正是她亲手谋害!”
曹皇后一震,只听得她接着凄声道:“娘娘!我那孩儿,还未能亲眼见过一眼,就被她给活生生的给害死了啊!”
这一句,发自肺腑,是刘昭媛的心声,其中的凄凉意味,纵然是戏台上的热闹喧嚣也遮掩不去。听得曹皇后心中恻然。
都是做母亲的人,曹皇后也有着她自己的伤心事,只是她平日里遮掩得极好罢了。
山梅递过一张素帕,刘昭媛接了,轻轻印掉泪痕:“望娘娘恕罪,今日皇上圣寿,这大好的日子,嫔妾失态了!”
曹皇后摆摆手,道:“qíng之所至,怨不得你。”
刘昭媛缓了缓qíng绪,接着道:“她以为四下无人,却没料到皇上正带着人从那假山的另一头过来。这正是恶有恶报!”
简单几句话,虚实相jiāo,真真假假,将整件事说了个清楚明白。
曹皇后当然知道,事qíng的真相绝不是如此简单。史歆美若真是得意忘形之辈,哪能爬到婕妤之位?但她地位超然,这些宫妃之间的恩怨,她本不yù多管。
但她身为后宫之主,确保这后宫不出乱子的运作下去,是她的份内之事。宫中这些个妃嫔的动向、心思,她都得逐一摸透。
往日她冷眼看着,这刘昭媛有几分纯良。但自从旧年落胎之后,怡景宫门庭冷落,她闭门不出。自年后才又重新回到宫中的视线,行事也有些让人看不透起来。
此时叫刘昭媛过来,便为着敲打她一下,让她行事不要超过了底线。
听她这样说,跟之前来回话的小宫女所言相差无几,便点了点头,道:“天理昭昭,报应不慡。既如此,你也该安心了!”
刘昭媛默默点头,轻声道:“娘娘容禀,嫔妾有一个请求。”
“你且说来看看。”曹皇后饮了一口茶,望向她。
“嫔妾想着,如今真相大白,孩儿也是皇室血脉,在天之灵也该安歇了。我想替他做一场往生法事,告慰一二,让他安心投胎去吧!”刘昭媛将心中所想,徐徐道来。
曹皇后微微沉吟,按说刘昭媛落胎时不足两月,孩子尚未成型。这法事,按旧例是不做的。
但刘昭媛这事,又比较特殊,毕竟是被史歆美下手毒害,如今又成功让真凶认罪。心中将这事快速的过了一遍,山梅见她有些犹豫,俯身在她耳畔悄声道:“方才史歆美获罪后,皇上走时,对刘昭媛说今晚去怡景宫说话。”
曹皇后心中一动,是了,这宫中,一向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既然史歆美伏诛,这刘昭媛又重获帝宠,经此一遭,她也有了些手段和心机。这区区小事,不如就由着她一回。
倒不是她这个后宫之主怕了她,而是何苦在这当口,解下一个结呢?若是应了,结下一个善缘,又何乐而不为?
放下茶盅,曹皇后沉声道:“按说,原没有这个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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