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衣裳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亦不是穿着见客的大衣服,不见丝毫流光溢彩金碧辉煌。让底下各妃准备好的夸赞之词,都咽回了肚子中去,得重新想过。
但肖太后见了,却示意曹皇后将衣服拿给她,抚摸着平整的针脚和柔软的面料,笑道:“皇后有心了!”
庆隆帝眼睛在衣裳上扫了一扫,点点头。这件寿辰礼物毫不贵重,更没有哗众取宠之意。用的面料不是最金贵的,却是最舒适的,最适合太后在宫中的日常穿着。这样的熨贴心意,难怪太后满意。
曹皇后的行事,是一如既往的稳重。
只是今年庆隆帝的心境不同,才发现曹皇后事事周全稳妥,cao持诺大的后宫竟没让他费过半点心思。她在庆隆帝心中的评价,在无形间又高了几分。
太子妃傅氏坐着软轿来之时,正是延庆宫里热闹之际。
她从轿中起身,贴身丫鬟水蓝将她搀起。傅氏摸了摸怀中揣着的那部经书,心头将要说的言辞又细细过了一遍,才举步缓缓迈上殿前的台阶。
傅氏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凝重和吃力。
“孙媳傅氏,代太子殿下,恭祝皇祖母万福金安、寿比南山,千岁千岁千千岁!”
肖太后笑得一脸慈祥,仿佛完全不知道前几日发生过的事,也不过问为何太子此刻为何没有出现,命身后的琉璃接过太子妃的寿礼,便笑着跟她拉起了家常。
傅氏不由心中叫苦,肖太后完全不接她的话茬,这让她如何开口?更何况有帝后在侧。
只是,她每年都来贺寿,这寿辰的规矩她是知道的。
在延庆宫里,依次是帝后、各妃、皇子贺寿,算是血脉至亲的一家人。随后太后便会移驾至宝林苑,接受众位夫人朝贺之后,共进寿宴。
午休过后,肖太后会在高台上,与众诰命夫人一同看戏,热闹热闹。
所以,她能见到太后的时机,只有眼下这宝贵的一刻钟。想到太子将佛经jiāo给自己时,那种灰败的神qíng和眼中的厉光,让她不寒而栗。
咽了咽口水,顾不得突兀,笑着开口道:“皇祖母,刚刚那些只是孙媳的寿礼,太子的寿礼还在孙媳的怀里揣着呢!孙媳出门前,太子千叮万嘱,一定要将他准备的寿礼敬献给皇祖母,以表他不能在皇祖母膝下尽孝的愧疚之心。”
这番话一道出,傅氏只觉得整座大殿静了一静。
庆隆帝垂下眼帘,面上不露半分悲喜;曹皇后看着她,眼中划过一丝怜悯;就连肖太后,面上的笑容也凝滞了半息。
傅氏坐在那里,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压力朝她涌来,让她呼吸不畅。但话已出口,此刻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将那部太子手抄的佛经呈上。
她qiáng笑着,道:“太子诚心悔过,皇祖母就念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
肖太后点点头,不等她话说完,便让琉璃上前接了,放到她手边。却不翻阅,神qíng淡淡道:“太子的孝心,哀家知道了。”
傅氏神qíng尴尬,还想要再说。在她来之前,太子jiāo给她的任务清楚明白的紧,可现在求qíng的话还未说出半分,眼前这三位的态度让她不敢再继续。
她原先想着,肖太后接过佛经怎么着也会翻阅一二,再夸上几句太子的字迹之类的话。她就好顺杆子往上爬,为太子求得入宫贺寿的机会。
只要能入宫,禁足三个月的处罚也自然就无效了。
曹皇后冷眼看着她,太子在御书房被训斥,其中的来龙去脉她心里清楚的很。没想到,太子如此沉不住气。这才几天?就让傅氏借肖太后做寿的机会来求qíng。
这个时候,庆隆帝余怒未消,偏偏利用孝心来做戏,太子真是自寻死路。
想到这里,她的唇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对手接连犯错,难道不是最好的事qíng吗?在此事上,她的立场敏感微妙,打定主意不会开口。
庆隆帝心绪起伏,一大早的好心qíng就此被破坏。如此投机取巧,太子看来完全没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更不明白为何会罚他禁足。
肖太后说过话,无视傅氏的窘迫,拿起手边的茶缓缓的喝了起来。
傅氏立在当前,真是进退不能。有好几次,都想鼓起勇气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肖太后放下茶杯,扫了她一眼,略微诧异道:“你还在?”
☆、第447章 废太子
这句话,将傅氏所剩无几的勇气彻底击碎,她勉qiáng笑了笑,道:“孙媳告退。”
水蓝上前扶着她退下,坐到位置上,她有些魂不守舍的发着愣。佛经总算送出,但求qíng的话却一句也未能出口,这等qíng形是傅氏未曾想到的。
这样,让她回府怎么给太子jiāo代?想到这里,又想起前几日汪妙言被太子抽打得鲜血淋漓的后背,她不禁心头发寒。
肖太后垂下眼帘,将手中茶杯放到一旁。自己的孙子,她也了解几分,说太子好男风,她是不信的。
只不过,他未免太蠢了些!这样轻易就被人陷害了,还来了个现场捉jian,人证苦主俱全,辩无可辩。眼下又这样沉不住气,这样的资质,如何成为一国之君?
更何况,太子是先头的废太子妃姜氏所出,这个嫡长的名分,未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真要论起来,皇帝登基后册封的曹皇后,才是母仪天下、金册在手的正宫皇后。她所出的齐王,才是正儿八经的嫡出血脉。
只不过,在庆隆帝一力坚持下,以qiáng硬的手段将这些质疑压下。这几年下来,朝中方才认可了太子的正统地位。
但是,他的地位并非牢不可破。
对比太子的愚蠢,曹皇后这边一派云淡风轻,宠rǔ不惊的做派,更有大将之风。
因庆隆帝不喜,肖太后本就对曹皇后有些怜惜,此时有着太子做对比,越发觉得齐王才是更好的继承大统的人选。
……
不提肖太后怎么想,皇宫外的文臣们却是炸开了锅。
监察御史只是七品小官,就连御史大夫的品级也不高。但如今,这些御史齐聚端门外,着绿色官袍的十来人,手持奏章,人人面有怒色,群qíng汹涌。
守门的侍卫面色紧张,今日罢朝,没有接到上头的命令,并不敢将这些御史放进宫来。对这些悍然不怕死的御史,他们有些犯怵。
几人拦在门前,略作商议后,其中一人擦了擦脸上的汗,脚步匆匆往设在外廷的北衙奔去。
御史大夫祝光丞站在他们身前,两手向下安抚,努力苦劝:“各位,各位请听我一言。今日是太后寿辰,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可好?”
一名肤色黝黑,瘦得如竹竿一般的御史往前一站,道:“国之大事,哪里还需要分什么日子?我等今日就要进谏。”
“对,对!何兄所言甚是。”人群中有几人附和。
“祝大夫,你这样拦着,是何居心?我等科道言官,正是要秉公直言,若是还要分什么日子,那跟尸位素餐的庸官又有何区别?朝廷要我等何用?!”何御史疾言厉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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