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书房里响起了孩童清脆的背书声。
“嗯,不错,再来一段三字经,香九龄,起。”
“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首孝悌,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徐文宇将小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的背起来。三字经他背的极熟,涂老太爷起了个头,他便接着往下背,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
涂老太爷让他停下,道:“可以啦,宇儿果真是不错。”
徐文宇仰着头,两眼亮晶晶的,如水洗过的黑葡萄,望着涂老太爷问道:“曾祖父满意宇儿吗?”
“满意!”
“那宇儿可以跟着曾祖父学习吗?”
“可以!”
“哦耶!太好啦!我可以跟曾祖父学习啦!”徐文宇乐的在房内直打转转,想起阿姐说过的“你若是喜爱一个人,就要把爱意表达出来。”跑到涂老太爷跟前,道:“曾祖父,您弯弯腰。”
涂老太爷不知道他想gān嘛,冲他弯下了腰,徐文宇软糯的小手抱着他的脖子,嘟着小嘴“啪叽啪叽”的亲了几口。
涂老太爷虽然也有曾孙辈,但像徐文宇这样的热qíng,还是第一次遇到。以他在松溪书院的威望,无论是孩童启蒙班的幼童,还是涂瑞铭、涂瑞章,在他面前都是规规矩矩,循规蹈矩不敢逾越。当徐文宇软软的小手抱着他,亲着他时,一颗苍老的心,也不禁被他纯真的热qíng所融化。
老人脸上绽放了笑容,一把将徐文宇抱起,一老一小的笑容,竟都是那么的纯净:“宇儿真乖,走!曾祖父带你逛园子去!”徐文宇在他怀里点点头。
看着这两人,竟然扔下众人,径直走了。徐老夫人、徐婉真、邬娘子不免有些错愕,静默了一瞬,俱都笑出声来。
邬娘子道:“好久没看到老太爷如此开怀了。宇儿真是讨人喜爱。”
徐老夫人摆摆手,道:“不管那一老一小了,我们聊我们自己的。你的家人可好?见面方便吗?”
邬娘子也不避讳,大方答道:“老夫人放心,都挺好的。大约月余就能见到二老一次,父亲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前两年升了主簿,刘家是不敢明目张胆为难的。”
☆、第97章 林氏之怒
几人在书房闲话,却说涂老太爷手中抱着乖曾孙,兴致勃勃的出了院门,一路往后花园而去,下人们无不侧目。
虽说有“抱孙不抱子”的说法,但几十年来,在涂博文、涂博思幼时,也很少见涂老太爷亲手抱着。徐家未上京前,最小的就是涂瑞章,见着涂老太爷时,都是考较功课。何曾如此开怀的抱在怀内?
徐文宇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他在苏州时,跟阿姐、祖母都是这么亲近。在涂老太爷的怀中,两人一问一答,洒下一路欢声笑语。刘妈妈紧紧跟在后面,若是涂老太爷手劲不继,随时准备接过徐文宇。
从“松涛院”要去后花园,须得先经过穿堂、花厅,再沿着游廊一直走,方才能到。
林氏正在花厅内,带着巧兰、香桃两个一等丫鬟,听府内各处的管事媳妇们回事,发放对牌。听到有幼童的咯咯笑声,定睛看去,只看见涂老太爷乐呵呵抱着徐文宇,从花厅一侧走过。不禁心头一窒,一股郁气直冲脑门。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便是如此。涂老太爷在往日,对这些幼童一视同仁,谁也没得到特别的优待,林氏便不觉得什么,只觉得理应如此。如今出现一个徐文宇,这才来第二日,竟能获得涂老太爷的青睐,亲自抱着他去游玩。
林氏恨恨的想道:“这样游玩一圈下来,上到主子,下到婆子丫鬟,就都知道,涂老太爷对这个曾外孙的疼爱。这算什么?要知道,涂家的当家主母可是我!是我几十年辛苦持家,涂瑞铭、涂瑞章才是您老正经八百的嫡曾孙。跑去疼爱一个曾外孙,这将我置于何地?”直气得她心口发痛。
巧兰个xing伶俐,一看林氏颜色,便知道涂老太爷抱着徐文宇走过去的那一幕,刺激到了她。给香桃使了个颜色,道:“老夫人,今儿的事,都回的差不多。要不让她们先散了,有事再来找您?”
香桃接着道:“一早出来的时候,我将花样子给拣了出来,预备给您做个抹额。回去您看看喜欢哪一个?”
花厅内的管事婆子、媳妇们见林氏面色不好,虽不明缘由,但谁也不想在这受罪。万一她气不顺,将火发泄到她们身上呢?这事,以往又不是没发生过。
纷纷点头道:“回禀老夫人,奴婢这里无事了。”
林氏沉着脸点头,待众人退下,她才在巧兰、香桃的搀扶下,回到“长弘院”。涂弘义去国子监上值去了,不在院内。林氏一股郁气无处发泄,昨日对徐家产生的那些好感,dàng然无存。
香桃捧了花样子给她,林氏随意挑选了两个。见门口有个小丫鬟探头探脑,怒道:“鬼鬼祟祟gān什么?进来!”
那小丫鬟吓了一跳,瞧林氏正在气头上,也只好硬着头皮一步一挪的走进来。
瞧她这样,林氏拿起放在一旁的龙头拐杖,在地上跺了跺,喝道:“这是什么表qíng!我会吃了你吗?”
小丫鬟身上一抖,回禀道:“回,回老夫人的话,不会吃了我。”
林氏本来正在生气,听了这话,不由一乐,缓了缓神,问道:“你在门口做什么?”
小丫鬟低着头,捻着衣角,答道:“回老夫人,我是来找巧兰姐姐。”
巧兰在林氏身后,眉毛一挑,这个时候来找她,不知是何事?对林氏施礼道:“老夫人,既是来找我的,想必是有事,我带她下去询问。”
林氏余怒未消,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她既然进来了,就在此回话。”
巧兰无奈,因林氏xing子易怒,好些事都是小丫鬟先找到她,由她斟酌后,再慢慢给林氏回话。而眼下已到了跟前,只希望这件事不会惹怒林氏。
小丫鬟虽不懂得事qíng的轻重,但隐约觉得,林氏听得这事会不高兴。声音细如蚊呐道:“回老夫人的话,听‘松涛院’的下人讲,今日早晨,老太爷写了一副对联,请徐大小姐品评。徐大小姐评完,老太爷很高兴,将对联赏给了徐大小姐。”
她的声音小,林氏听得不太真切,只隐约听得涂老太爷高兴,赏了对联。她生怕是自己听错了,qiáng压住心头怒火,道:“你说大声点,再讲一遍。”
巧兰和香桃对视一眼,知道今日之事,注定无法善了,准备好了承接林氏怒火。
那小丫鬟已经害怕到了极致,听见林氏让她大声一点,当下不管不顾,大声嚷嚷出来:“老太爷写了一副对联,赏给了徐大小姐!”
“什么?!”林氏怒急攻心,一把抓住放置在桌上的针线篮子,朝小丫鬟砸过去。砸的她一头一脸都是各色绣线、花样子,篮子在她的脸上擦出血痕,滴溜溜在地上滚了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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