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真听得一笑,曾祖父这是连个借口都懒的想啊,刘家这是活生生被打脸。问道:“这刘家,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了吧?”
“当然不会,刘家家风不靖、子弟腐朽、恶奴仗势欺人。做过的恶事不少,气焰嚣张,还未曾遇到过不给脸面的。当下就回去求平国公世子,为他们出头。”讲到这里,徐老夫人觉得好笑:“结果,你猜你曾祖父怎么说?”
“怎么说?”徐婉真很好奇接下来发生的事。
“你曾祖父说,莫说平国公世子,就算平国公亲自来了,皇上来了也一样。你们想要将这名女子活生生沉塘,天理不容。她可有失贞?可有yín行?问得平国公世子哑口无言,末了还加了一句:‘命硬克夫算是什么狗屁理由!’”
徐婉真掩口一笑,道:“没想到,曾祖父这么儒雅的一个人,原来也会骂人哩。”
徐老夫人道:“真儿你不知道,父亲的xing子极为护短。只要是他看重的人,那是不问缘由的庇护。后来平国公世子灰溜溜的回去了,‘松溪书院’是在先帝默许下开设的,谁敢来此闹事?刘家后来放出狠话,说邬娘子若是踏出书院的门一步,就别怪他们不客气。”
这也欺人太甚,徐婉真胸中愤懑,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嘛,邬娘子真的就十余年来,未曾出书院一步。”
“那不是等于被活生生圈禁起来了吗?”徐婉真怒道。
“还好,邬娘子极为适应书院的生活。对你曾祖父,从最开始的救命恩qíng,相处久了,被父亲的风骨才学所折服,逐渐转为倾慕之qíng。父亲对她虽谈不上男女之qíng,她的xing子也讨喜,也乐意她的陪伴。我们为人子女的,亲眼见父亲孤寡多年,有一个女子能陪他走完余生,当然是喜闻乐见。但毕竟是红颜白发,为免闲话,邬娘子没有正式进门,所为父亲的管家娘子出现在他的身旁,服侍他,陪伴他。”
“原来是这样。”徐婉真回想了一下昨日的qíng形,曾祖父与邬娘子之间,虽然年纪相差颇大,但却有一种外人cha不进的默契。没想到在这个朝代,竟然也能见到柏拉图式的恋qíng,徐婉真的心灵,狠狠地被撞击了一下。原来恋爱与朝代无关、与年龄无涉,重要的是在对的时候,遇上对的人。
那么,我也有追求自由恋爱的权力么?徐婉真不禁有些怔忪。
一旁睡着的徐文宇揉揉眼睛醒来,奶声奶气的叫道:“阿姐?祖母?”
徐婉真从思绪里惊醒过来,道:“宇儿醒了?”吩咐刘妈妈,将刚才用暖炉热着的早饭端上来。
徐文宇这时已经饿了,拿起一个灌汤包就往嘴里塞。徐婉真赶紧抢下来,又好气又好笑,道:“这是灌汤包,宇儿小心烫着嘴。”
徐文宇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拿了一块茯苓糕,就着粳米粥吃起来。
☆、第96章 涂老太爷之乐
徐文宇刚用完早饭,门外传来一把甜美的声音:道“老夫人在么?”
玉露在门内答道:“邬娘子来了?快快请进来,老夫人刚刚用完早膳。”为她打了帘子。
邬娘子莲步轻移,迈进门来,笑着道:“徐老夫人,老太爷请您和婉真和文宇,到‘松涛院’书房。”作为涂老太爷的身边人,虽然年纪轻,但徐老夫人在她跟前算是小辈。但她毕竟身份微妙,因此仍然称呼“老夫人”,只是互不施礼。
徐婉真朝她施礼,道:“见过邬娘子。”见姐姐行礼,徐文宇也有样学样,煞是可爱。
跟着邬娘子,三人出了“青竹苑”,途经后花园,沿着抄手游廊到了“松涛院”。涂老太爷正在书房里写字,候着他们。
见徐老夫人带着徐婉真、徐文宇进来,涂老太爷乐呵呵的放下了手中毛笔,道:“来,琼华,你随意坐。我主要是想见我这两个曾外孙。”一副嫌弃的口吻。
邬娘子听得抿嘴一笑,道:“老夫人稍坐,我去斟茶来。”
昨日里见得匆忙,徐婉真没来得及仔细的看涂老太爷。今日一见,方觉得这个老人家不简单。老人身材高大,并不是时下常见的文弱儒生形象,如今虽然老了,但仍可以看出来,在他年轻时的雄壮身材。许是之前大病了两场,身材仍然高大但只剩下了骨架,面容清瘦,颌下留了长须。一头银发如雪,在头上挽了一个道髻,简单的cha了一根桃木簪子固定住。着一身褐色广袖长袍,从骨子里透出来闲云野鹤的淡泊气息,又如魏晋名士般豪迈洒脱。
而此时,涂老太爷的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招招手道:“真儿、宇儿,来看看我写的字。”
徐婉真走过去,见在他的书案上,铺了一副对联,上书“修竹不受暑、青松岂换秋”。字迹洒脱不羁,雄伟苍劲,墨迹未gān,一股墨香萦绕在空气中。
涂老太爷搁好笔,考较道:“真儿,听说你不擅书法,转而研究书画鉴赏之道。这幅对联,你且说说。”
徐婉真沉吟半晌,朗声道:“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望之纵横有象、低昂有态。气势雄浑,意态不羁。有魏碑之风骨,又有狂糙之豪迈。端的是一副好字!”
涂老太爷听完,抚掌而笑,道:“讲的好!评的妙!”抬眼见邬娘子端着茶盘进来,朝她得意道:“你看,我这曾外孙女识货吧?”似一个孩子般做了好事,在等待大人的称赞。
邬娘子笑着点点头,赞道:“老太爷的字好,婉真自然是识货的。”
得到邬娘子的肯定,涂老太爷笑开了怀,脸上的皱纹仿佛每一根都是笑意,道:“等墨gān了,这幅对联就送给真儿!”
涂老太爷字迹的珍贵之处,徐婉真自是知道的,虽然刚入住涂家第二日,但长者赐、不可辞,何况她也是真心喜爱这幅字。无论是从字里行间透出的心境,还是书法的一撇一捺的技巧,都值得她反复观摩学习。当下,也顾不得涂家有些人会眼红,笑着施礼道:“真儿谢过曾祖父赐字。”
邬娘子为徐老夫人上了茶,两人坐在一旁闲聊,笑看那一老二小。
考较完徐婉真,涂老太爷又问徐文宇:“宇儿,听你祖母说,你都习完千字文、背完声律启蒙啦?”
徐文宇见曾祖父发问,骄傲的挺起小胸膛,清脆的大声回答道:“回曾祖父的话,是的!我还背完了三字经。”他跟着徐老夫人,自从给他讲了一次曾祖父的风采后,他就经常缠着徐老夫人,讲曾祖父的故事。在他的心中,曾祖父就是阿姐说过的偶像,偶像询问自己的功课,当然要打起十二万分的jīng神来回答。
众人被他的态度给逗乐了,徐婉真赞道:“宇儿功课上是极为认真的。在苏州时,每天都习一百个大字。”
看到如此认真好学的子孙,想必没有哪一个老人家不高兴。涂老太爷乐得捻起了胡须,道:“原来宇儿这么厉害,我来认真考一下。背一段声律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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