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搬走了两面书架,略显得空旷些,也破坏了原有的布局。刘济良指挥着仆役将书架搬走后,回头发现国欢站在搬空的书桌位置发呆,便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待看清他手中拿着的那卷书后,眼馋的多瞄了两眼。且目光随着国欢手指无意识地卷起书页的动作,微微露出心疼的表qíng来。
刘济良等了片刻,终是忍不住打断他的神游。
“二爷,还有哪些需要搬过去的?”
国欢回过神来,环顾四周,怅然道:“就这样吧。”将那卷书随手丢给刘济良,甩了甩手。
刘济良小心翼翼地捧住书,抚平褶痕,等再抬头时,发现国欢一只脚已跨出门槛,他忙追了上去,边追边从腰带上解下一只墨绿色的香囊来,递了过去:“二爷!这是我母亲让我给捎带来的,说是主子正用得上。”
国欢愣了下,在门口顿足,转身将香囊接在手里。
香囊内放置的并非香料,入手沉甸甸的,拿起凑近鼻端,可嗅到一股中药味。
“说是溶在水里,事后服用即可。”刘济良略通医术,不过他并不太清楚这香囊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他原是顶了讷苏肯的差使进的府,知道以一个汉人的身份,想在赫图阿拉混出头,要比女真人更懂得谨言慎行。
他娘亲把香囊给他时,十分慎重,他本指望着能借这个香囊讨得主子欢欣,没想到国欢不曾欢喜,眉宇间反而添了一层落寂。
“再好的药,也免不了是药三分毒。”国欢微微一叹,“廖氏有心了,你回去替我谢谢她。”手腕一翻,将香囊塞入袖中,却没有再说别的话,大步离开。
阿木沙礼出嫁三日后归宁,因是同城,并不像其他女子远嫁异地,所以一大早莽古济就打发了奴太在门房上等着女儿女婿上门。
国欢备了厚礼,满当当的堆了半个车厢,待门莹扶着阿木沙礼上了马车后,看到那些礼物,忍不住赞了句:“主子,姑爷待您可真好。”
说完,她在心里又补了句,虽然chuáng笫之间好像有点问题。
她正犹豫到家后,要不要如实禀告莽古济福晋,没曾想,讷莫颜那丫头突然跳上马车,一脸的惊魂不定。
“怎么了?”门莹推了推她,“一大早你上哪去贪玩了,遍地喊你都找不着,还以为你不想回去了呢。”
讷莫颜还是跟木头似的杵在那,呼呼的喘气。
阿木沙礼也忍不住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第二十一章
门莹掀开帘子,看了看外头,没发现国欢的踪迹:“姑爷这是骑马呢还是坐车?”
姑爷身体不好,兴许是要一起坐车的吧。
门莹打量了下车厢,空间太bī仄了:“讷莫颜,我坐车辕上去,你是跟车走路呢还是坐后头的骡车?”
讷莫颜却像是没听见门莹的问话般,突然扑过来伸手抓住阿木沙礼:“格格,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阿木沙礼看着她那张略带疤痕的脸,心头一跳:“你又闯什么祸了?”
讷莫颜哭丧着脸道:“我……我昨儿个在西墙边踢毽子,把毽子踢过墙了,昨儿天黑,我踮脚看不着,所以一大早早起,我就想再去看看……我搬了凳子攀墙想找毽子,没想到墙后有人……”
她没再说下去,一张小脸煞白,瞳仁越发空dòng。
“然后呢?”门莹好奇追问。
“我……我……”她被门莹这么一追问,顿时急哭了。她xing子本来就胆小懦弱,因为年纪小心也不够细致,所以阿木沙礼出事后,莽古济迁怒于她,如今她的鼻子和耳朵上还留着伤痕。经此一事后,她胆子愈发小了。“我真不知道墙后有人的……我、我不是要偷窥,那人长得挺好看的,没想到那么凶恶……呜呜……”她真吓哭了。
当时她双手攀着墙壁,探头往隔壁看,发现从这边墙看过去,恰好正对着隔壁邻里的后罩房。那里养了两匹马,当时正有个人低头在喂马,那人长得特别好看,戴了顶圆顶小帽,一时也分辨不清是男是女。她居然就那么看呆了,结果被那人觉察,直接朝她扔过来一块马粪,砸在她额头。幸好马粪未曾晒gān,还是湿的,要不然那力道保不齐就得把她额头砸开花不可。可饶是如此,也把她打得眼前金星直冒,连闪避都给忘了,只是呆呆的望着对方。
“然后呢……”这回连阿木沙礼也好奇了。
“那人到底是男是女呀?”
讷莫颜抽咽得更加厉害了,明明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男的……是男的。”
门莹奇道:“你不是说看不出来吗?”
“他开口骂我了!”回想起来,她又忍不住一个哆嗦,害怕道,“那人穿的一点都不像小厮,衣服料子那么好,我本以为是个有体面的福晋……可是,可是……”
门莹嗔道:“哪家有体面的福晋会去亲自喂马啊。”她伸了食指戳她脑袋,“蠢死了,就这样便吓哭你了,真替主子丢人。”
自家主子可不是普通人,怎么这讷莫颜这么没底气,别说自己没做什么坏事,就是毽子飞过墙砸到了对方,又能怎样?
门莹在车内数落讷莫颜,讷莫颜嘤嘤抽泣,阿木沙礼沉思片刻后,便撩起了车窗帘子。这一回倒是不同于方才门莹好奇张望,阿木沙礼才一露脸,立马有人快步走到车厢边上,低声问道:“福晋有什么吩咐?”
阿木沙礼不用看人,听声音便知是国欢那位贴身侍女松汀。
“这左邻右舍住的都是哪些人家?”
第二十一章
这时马车正挺在门口,从车窗往外看,这条街路面挺宽绰,铺的甚是平整,围墙方正整齐,想来住在这里的也不像是寻常人家。
松汀正要回答,那头马车的车门打开,国欢一身清慡地站在了车门前。
门莹极有眼色的立即缩了头,钻出车厢,讷莫颜却依旧低头在啜泣不已。
国欢一边低头钻进车厢,一边笑问:“这是怎么了?你家格格又欺负你了?”
和新买来的门莹不同,讷莫颜从小跟着阿木沙礼一起长大,国欢自是与她也十分熟稔,说话都透着一股子门莹没法替代的亲近。
讷莫颜这才意识到国欢上了车,忙胡乱用袖子擦了眼泪,手脚并用的爬下了车。
国欢含笑看着讷莫颜的背影,笑道:“这孩子又怎么了?”
阿木沙礼不答,眼睛瞟向窗外,果然发现松汀已不见了。
国欢撩起长袍,挨着她身边坐下,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车窗外的景致。这时,车身一震,随着车轱辘的转动,马车缓缓向前行驶。
大约走了十多丈,一水的一人半高的围墙,青砖墨瓦,墙上泥灰从簇新陡然换成陈色砖墙。这是经过到了邻居家的墙头了,果然往前走了七八丈便是两扇shòu头大门,门扉紧闭,门前却停了两座软轿,轿夫们三三两两闲坐在墙根边,衣着倒也gān净整齐,不像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小厮仆役。
只这一息工夫,马车已驶过了那宅门,果然另一边又有三骑马奔驰过来,马上之人不说个个身披绫罗,也都衣着不凡。
阿木沙礼忍不住频频回头探望,眼瞅着那三乘马果然在了那座宅门前停了下来,不由愈发对那邻居好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