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本纪_蔡某人【完结】(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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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男子就是这样的?琬宁弯腰去找鞋,漫无边际想着,听见外头他盥洗的声响,莫名又发了会呆,才扬手随意松松绾了个髻,披了件外服,朝外张望一眼,正有婢子在上前侍奉着。

  “你既起了,来为我梳头。”成去非看见了她,便扭身示意婢子退下。

  琬宁在他身侧站定,先给他散了发髻,拿过梳篦,一下下梳起时,才想起昨晚他说顾家的那几句话来,犹豫想问,可又意识到自己实在不该过问朝政之事,遂又忍下了,成去非透过铜镜早看见她那一脸的心事,一笑道:

  “给我梳个头,也能梳得你一脸愁云不散,不qíng愿给我做这些?”

  “大公子明知不是,”琬宁亦看着镜中的他,微微泄气道,“便是每日给大公子梳发,我都……”说着又红了脸,成去非已笑着接道,“你起得来么?真让你天天来,恐怕你又要埋怨我让你每日总是睡不饱,这样的苦差事,怎敢劳驾小娘子?”

  琬宁猜他是碰巧遇见过自己宴起的那几回,才这般调笑,遂认真道:“我以前在家中,虽不能像大公子这样目不窥园,日进有功,但也不敢随便懈怠的。”

  “亏你还知道个目不窥园,我担不起,满园子的chūn=色,我还是有心要看的。”成去非等她伺候好,转身抬眸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琬宁讶异,征询回望着他,成去非一笑起身,一壁往书案旁走,一壁道:

  “满园chūn=色就在眼前,我怎好视而不见?我不瞎。”

  琬宁怔了片刻,才醒悟过来,微微一恼,轻声嗔道:“大公子很会辖制人,就是我长了十个脑袋也不行的。”

  “我倒是想做那无肠公子,可没那个福气。”成去非打了个眼色,示意她过来研墨,琬宁掩着口葫芦边笑边走了过去,手底活动起来,才抿唇笑道:“人家只想做只螃蟹,偏有人要唤什么‘jú下郎君\‘横行介士’,风雅得很,还要引申出没心没肺,了无心思的xingqíng来自比,螃蟹很无辜呢。”

  她忽冒出这么些个俏皮话,成去非听得有趣,知道她这点xing子不知压了多深,此刻许是觉得轻松自得,不觉就冒了上来,也不打断她,只笑着翻书:“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原来我这是欺负了螃蟹?”

  琬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笑着笑着便意识到自己太过了,渐渐敛了笑,可眉眼里的愉悦却是散不去的,收住这个话茬,问道:“大公子要写字?”

  说着忽想到一事,冲他眨了眨眼睛,含笑道:“大公子的字,师从何人?”话音刚落,竟想起他命自己改荆州刺史书信一事,仍是觉得不太自在,但又好奇他的字体,他的字好归好,但却看不出到底是学的哪家,正无边无际回想着前人书法,成去非已提笔落字:

  “自然是老师。”他这会亦沉下心来,却不想多提恩师,唯纸上笔尖游走,琬宁在一旁默默看了会,小声赞道:“胸中翻锦绣,笔下走龙蛇。”

  成去非哼笑一声:“这半日我当你是金人三缄,原来是思量着如何chuī牛拍马。”

  琬宁窘然不已,想起他当日告诫自己的话来,他这人似乎并不喜别人称赞,她怏怏不乐念及此,只道真心实意夸奖都不可,世间哪有这么难伺候的人呢?

  外头婢子的声音忽起:“大公子,时辰差不多了,奴婢伺候您穿衣?”琬宁一愣,刚想着“伺候”二字,就自有人来伺候他了,她心里不知怎的,微微一酸,转念觉得自己好笑,便退至一旁,看婢子上来如何侍奉他换朝服。

  成去非看着琬宁叮嘱道:“你留心些,下回就让你来做。”一侧几名婢子正前后忙着,闻言虽不敢出声,却都无一例外笑了一笑,。

  待婢子给他中衣外头穿上绛色外服,束好革带,底下则穿素袜,着乌皮履,最后,婢子才给戴上那进贤冠。琬宁两手jiāo在身前,如此看了半日,差不多记下,成去非摆了摆手,婢子们纷纷退去,他才走向她跟前:“可都看清楚了?”

  琬宁两靥不觉又渗出一点胭脂色,默默颔首,成去非一手搭在她肩头,轻揉几下:“去睡吧。”

  待成去非走后,琬宁只是坐到他方才写字的地方,痴痴了看了许久,也提起笔来,蘸了墨,一笔笔落下,完完全全仿着他的字迹……

  作者有话要说:  一chuáng两好:比喻夫妻qíng投意合。

  目不窥园:出自《汉书》,董仲舒的故事,三年苦读都没时间欣赏花园美景,形容专心苦读。

  无肠公子:葛洪《抱朴子》记载乃螃蟹雅称,后人多有引申。

  金人三缄:出自《孔子家语言》,形容人有所顾忌不说话,古人慎言。

  本章临时所加,因作者无事总爱重温《红楼梦》,甚爱大观园琐琐碎碎生活小点滴,今日上b站看剪辑,忽也手痒,遂写日常,聊慰作者本人的一颗心。

  第161章

  凤凰四年秋冬连着两件牵涉众世家的案子,终到收尾之时。陟罚臧否, 皆在天子一言。而西北将士则早在几月前便领受着边关秋像, 长糙一夜衰竭, 甘、凉几州的防务也就跟着重起来。

  凉州土地肥沃,是河西首屈一指的“谷仓”,自国朝立国以来,陆续迁数万户汉人来此从事农耕,已百余年矣。城北是一望无际的牧场, 登上城墙, 放眼即可望骏马成群,扬起的灰尘, 浩dàng胜海, 而每一年凉州都要按惯例给朝廷进贡无数良马,以供江左之需。

  篝火毕毕剥剥地燃烧,偶尔还伴着烤野麋的香味,膏脂滴落,发出滋滋的响声。每当这时骠骑将军周休便也会做些暖和的白日梦,比方说在乌衣巷府邸后院的梅树下面温酒弹棋, 再比方说, 大雪下面埋藏的不是无数身首异处战死他乡的将士, 而是千里沃野,会在来年长出很好的粮食来。也许唯一和将士们不同的是,他已无陟岵瞻望之忧,而对于儿孙辈的分心挂腹却不曾断绝。当传来江左朝野官仓一案和诛杀顾未明两事时, 已过花甲之年的骠骑将军两鬓早生华发,此时登上烽火台,独剩一声声叹息。

  一同陪他前来的成去远听他声音里满是沉重,以为将军忧心战事,正yù询问,不想将军却先开口问起近日粮糙之事,成去远虽不是粮秣官,平日对此事却颇为上心,此刻一一细禀,周休一面留神听着,一面仰起头来朝远方天际看去。

  “有伯渊坐镇江左,可解忧矣!”周休望着西边祁连山感慨道,正是祁连山南坡的雪山融水滋养着这一方人,他们的将士,他们的战马,亦仰赖于此,然而羌氐等族亦惦记着这片难得绿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藩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已是汉武绝响,边塞重陷动dàng,倘不想王业偏安,甘凉诸地必须守稳了,周休信步走下烽火台,遥遥望见麾下一名统领正策马而来。

  这人驰近,翻身下马,向两人匆匆施礼便道:“请将军速回城中,凉州军幽州军两部因分发器械粮秣一事正扭打成团,我等不好阻拦,还请将军维持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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