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本纪_蔡某人【完结】(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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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琬宁看成去非只是盯着信函,不知在沉思些什么,遂蹑手蹑脚退至外室,无聊摆弄起那九连环来,唯恐扰他静思。

  直到嗅出一股似有若无的烧火味道,琬宁便起身悄悄看了眼,原是成去非正点了蜡,烧那书函。成去非瞥到她身影,探头探脑的,一面摇灭了那火折子,一面笑道:

  “我这可是有把柄落到你手里了。”

  琬宁一下便涨红了脸:“我尚且不知道大公子看的什么,这算什么把柄?”成去非待眼前灰飞烟灭,拍了拍手道:“你如有心,随便想出个名头来构陷我,不是难事。”琬宁偏头看着他,思想片刻,才笑道:“大公子这么说,倒提醒了我,我是要好好想一想,将来大公子也有受辖制的一天。”说完“嗤”地一声又笑了出来,忙拿帕子掩了口。成去非抬首看她眉眼弯弯,笑靥动人,哼笑道:“你如今胆子是真的大了,这么跟我说话,不怕我拿鞭子教训你?”琬宁面色微微一变,想起当日的难堪苦楚来,遂把脸背过去,不声不响,只紧紧抿着嘴。成去非施施然走了过来,俯了身子去挑她下颌,打趣道:“我看看,是不是又说哭了?”琬宁一挣,红着脸推开了他,成去非不以为咎,随意岔开了话:“家里给你做新衣裳了没有?”琬宁轻轻点了点头,成去非略略一笑,审视她有时,似在酝酿着什么,琬宁被他盯的久了,还是害羞,便抿了抿唇又坐下来胡乱解那九连环,他的一双手不觉搭到她肩上,语气却淡:

  “我已给你入了籍。”

  琬宁手底一滞,身子微微颤了起来,成去非低声道:“我父母皆已不在,这件事我自己做主便是。”琬宁低头看着那九连环,轻轻问道:“殿下呢?”成去非抚了抚她纤瘦肩头,默了片刻,才答道:“她从一开始便知道的。”他顿了顿,又接言道:“有些事,不是我不为,而是我不能为,委屈你的地方,你多担待可好?”琬宁皱了皱鼻子,酸楚得很,心底牵出隐隐的痛,不知该如何应答,成去非见她垂目不语,遂趁势坐下,拥住她横卧在长榻上。

  琬宁的发长,顺到腰间,她在他怀中慢慢翻过身,仰躺在他膝上,青丝便悉数摊开,成去非五指微分,轻梳她那软而滑的发梢,指尖游走处,玉一样的清凉。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成去非低首投望,琬宁的一双眸子此刻亮如晨星,顾盼间却仍是不胜娇羞,她微微避开他的目光,柔声道:“外头好像落雪了,大公子。”成去非笑:“怎么,你听见了?”琬宁再与他碰上目光,入眼的是熟悉的面容,这张面容似乎有了些变化,却又好似从来没有。他依然是冷峻的,沉默的,不可探测的,孤寡异常。成去非见她凝视自己入定了一般,薄唇动了动,却只是无声一笑,未说什么。

  直到琬宁轻轻摇了摇他手臂,咬唇道:“大公子,你奏一曲给我听好不好?”成去非微觉诧异,只当她女孩子的心事难以捉摸,便也不拂她意,低头在她额间轻啄一下,随之借掌力将她扶起,取来古琴后方问:

  “你喜欢哪首曲子?”

  琬宁此刻心头漾满了欢喜,温顺地坐到他身侧,望着他浅浅笑:“大公子最喜爱的哪首曲子?”成去非略一思忖,一面调弦,一面道:“静斋做过一首《山河赋》,你想听么?”琬宁默默点头,“我听大公子所爱的。”

  “无须如此,”成去非停下动作,“你定也有自己所爱,说来听听。”琬宁含羞垂眸:“我年幼时在家中听兄长奏《猗兰cao》,十分喜爱,不知大公子能奏否?”成去非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也甚爱之,只怕我琴艺不如你家兄长,姑且一听?”琬宁仰面又问:“奏完《猗兰cao》,再奏《山河赋》好么?”成去非面上无甚表qíng地睨她一眼:“得寸进尺。”琬宁面上一红,知他口气虽冷淡,但意思是应了的,便小心往他跟前凑了又凑,成去非刚要挑弦,手忽停放下来,扭头问她:

  “我险些忘问你的意思,嫁给我,是愿意的罢?”

  琬宁不料他如此相问,急忙躲开他投过来的目光,也不言语,成去非想了想,道:“你不说话,我便当成是愿意的了。”

  调子刚起,一阵急骤的叩门声响起,琬宁身子一颤,不由想要起身,成去非已放下琴,掀了帘子出来。

  “大公子,司隶校尉大人请你速往公主府!”赵器近前一步禀道,“马已给您备好!”

  “说是何事没有?”成去非正问赵器话,身后琬宁抱着氅衣追了出来,见他要走,忙奔上前去,蹙眉替他穿戴好,唇翕动了两下,果真下着雪呢,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抬首望了望他,成去非随手整了整衣裳,道:“进屋吧,外面冷。”说罢折身同赵器匆忙去了。

  风雪渐迷人眼,琬宁心头是说不出的怅惘,呆立了片刻,方转身进屋。

  因落雪的缘故,天本分外yīn沉,此刻半条长gān里,却被火光映成绯红的瀑布,长铺而去,雪花夹杂着冲天的热làng,一时说不清是寒是暖。

  司隶校尉朱治的肩头眉头已落了一层雪花。

  一众中都官徒隶手执火炬,分作两列,朱治就站在这两队中央,那边飞来一徒隶报道:“回大人,已粗略查清,长gān里被杀百姓百余人,被毁店铺十余家,那些被捉住的僧人,好似疯子一般,只知屠戮,其余一概不知,属下怀疑这些僧人像是用了某种狂药!”

  蜿蜒的血迹一直延伸至公主府大门阶下,朱治掩面咳了两声,血腥之味在清冽的雪中更为刺鼻,接到长gān里有沙门聚众造乱后,他半分也未耽搁,快速集结了千余中都官徒隶直朝长gān里扑来,却不料那些僧众正野shòu般在街上砍杀无辜百姓,朱治惊骇之余,忙命人围上绞杀,最终还是有一撮人逃脱,一路顺着踪迹摸过来,再抬首,入目的竟是赫赫的公主府,朱治不由倒吸一口气冷气,遣人上前试探,不过横遭白眼,那本就只露一条fèng隙的大门又重重阖上。

  “报!”又有人下马飞奔而来,“今上口谕,命尽快捉拿僧犯,押送廷尉署!”

  这已是天子急下的第二道口谕,朱治不由朝乌衣巷方向又张望了一番,旁侧属官见状道:“大人,今上可并未下旨让大公子cha手此事,您看是不是……”

  朱治抬眸看了看公主府那几个大字,冷冷一笑:“倘真是跟殿下有瓜葛,那便也是成府的家事,你可知今上为何不下这道旨意?”

  属官愣了愣,朱治已自顾接道:“眼下还有谁能比成家大公子更适合来盘查此事?别忘了,后面还有廷尉署在等着。”

  属官似懂非懂正要点头,耳畔只听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回眸相看时,朱治已抖了抖身上积雪,朝那马匹来的方向大步去了。

  成去非策马行至朱治面前,方翻身下马,朱治上前见了礼,一面陪他往公主府前走,一面将事qíng细说了遍,直到成去非在那府前站定,又低首往四下里打量了有时,朱治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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