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本纪_蔡某人【完结】(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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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殿下不弃,调弦曙略知一二,不知殿下以往喜奏何曲,近来又yù换成何曲?”

  琬宁完全不懂音律,听他说的云里雾里,羞答答地望着他,怪不好意思:“甚少听殿下奏乐,这具古琴也是头一回见。”

  芳寒见顾曙目光落下来,便会意把琴递了过去。

  “殿下喜佛,每有所得,yù借曲表意。”芳寒柔声补充道。

  顾曙接了琴,轻抚一番,接着芳寒的话道:“攻琴如参禅,岁月磨练,则无所不通。禅意讲究弦外之音,最好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殿下通达,必有所领悟,我先带回去,调好了遣人送回府上,贺姑娘你看这样可好?”

  这一番琴论说的本就抽象不可知,琬宁本觉古琴苍劲质朴,清幽泠然,只当“不辞为君弹”,是用来酬知己的,听顾曙一席话,似乎又同佛有了割不断的法缘,再看他眼角眉梢神qíng,当真是犹chūn于绿,明月雪时。

  心底对他好感便又添几分,正想同芳寒拿主意,不远处忽传来一声断喝,几人不由朝前方看去。

  农舍附近有一水域颇广的湖面,两岸兰花正开得盛,又有鲜美芳糙,不失游chūn好去处。

  “好大的胆子啊!”

  遥遥闻见这么一句,很快就有几个家仆打扮的小厮气势汹汹而来。

  这岸边本是一众渔夫模样的,在弯腰撒网,一旁还放着蓑衣斗笠,抬腰看见来人登时变了神色,面面相觑,手中的网不觉脱落。

  小厮们骂骂咧咧来到跟前,不由分说,便拎起那地上的半篓子鱼,倒竹筒般又倒进了河里,篓子也顺势扔了河里。

  这几个渔夫眼睁睁看着篓子半浮半沉渐渐飘远,脸上讪讪的,正yù说些什么,只听为首的小厮厉声道:“这些鱼器都没收了,令各罚绢十匹!再有下次,便送你们进大牢!”

  渔夫们不敢出声,只拿眼角瞥来瞥去,裤脚挽得老高,还不曾放下。

  “看什么看,你们这些贱骨头,总想着偷摸占些好处,不吃些苦头,便不长记xing!记住了,下次就等着蹲大牢去!”为首的这个斜睨着眼,冷哼一声,打了个响指,示意散了,猛然抬首间,瞧见顾曙,面上惊疑半晌,只琢磨着看装扮气度定是哪家公子,却又面生,不敢造次,垂首稍稍见礼,才又走了。

  剩下的这几个渔夫倒沉默得很,也跟着去了。

  琬宁看得满腹狐疑,仔细打量了四处:明明就在郊野,这一处水域不算小……

  迎上她征询的目光,顾曙并未避开,却也没打算解释,琬宁这才忽想起那些小厮看他的神qíng,明显骤然间就换做恭谨,低眉顺眼的,便悄悄瞟了一眼他腰间那明晃晃的配饰,这一瞬,早落入顾曙眼中,她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便笑对道:

  “贺姑娘一定在疑心他们为何对我这般客气?”

  琬宁脸一热,他说话极温柔,简直贴着人心开口,并未带任何责问的意思,也无半点调侃,琬宁腼腆笑笑:

  “不是,那些人应该不认得公子,只是见公子□□气度,猜出一二,所以才不敢无礼。”

  顾曙见她娇羞轻语,便无声凝望她片刻,浅浅的笑意自嘴角散开。

  “他们虽身份低贱,却最会察言观色,方才所行,不过亦是生存之道罢了。”轻飘飘一句,似含悲悯,琬宁听出另一层意思,低声问道:

  “他们是哪家府上的下人对不对?这片湖面,不许百姓捕鱼对吗?”

  她和那些人一样,也许本出身低贱,可终究是养在高墙大院之下,受诗礼教化,并不曾真正见过多少世间百态,早前吃过的哭苦,化成钝痛,日子一长,即便再回忆,也带了些恍惚的意味。

  但到底哪里如此敏感,她自己也说不清,问话时神qíng便与平常有异,顾曙没想到她在上头留心,不否认,也未多说什么,待过了桥,亲自扶她二人上了马车,目送出好远才背琴跃马而上。

  车子驶入乌衣巷,便放缓许多,等稳稳停在成府门前,小厮利落翻身而下,忙给打了帘子,这边琬宁芳寒刚呵腰出来,就听见后面哒哒的马蹄声清晰落地。

  原是成去非刚下朝归来,琬宁芳寒只得默默往一旁垂首站定等着行礼。

  光是听到那细微的一番动静,琬宁一颗心便控制不住狂跳,仿佛他整个人无处不在,先前和顾曙相处还算自得的心境一下dàng然无存。

  成去非轻扫两人一眼,兀自提步上了台阶,忽想起刘二哥那事来,扭头对后头正在扯缰绳的赵器道:

  “你把刘二哥找来。”

  余光瞥见琬宁一双眼睛直落在自己身上,眼眸便一定,漠然看着她:“贺姑娘也有事?”

  突如其来的问话,听得琬宁白了脸色,目光收回不及,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断续点了点头。

  第65章

  她那点子痴心,成去非渐渐察觉,只当她是少女qíng窦初开,哪里懂何谓男女□□,不知哪里冒出的朦胧意念,投错了人自己也难能知晓。到底是怀chūn少女,再无声无息的,可那脉脉的眼神总是破绽百出。

  他这话本意在告诫,这里是乌衣巷,出不了江左的规矩,她这么痴痴呆呆地把目光一股脑放他身上,未免太过,她更该知道什么是“发乎qíng,止乎礼”。

  可竟真的有事,成去非难免意外。

  “到橘园来。”他头也不回踏步朝前去了,琬宁依言跟着,衔着一颗囫囵的心,还在想自己怎么就木了一般,只晓得点头颔首,这会又不敢说其实无事可说,不过自己心慌胡乱点了头。

  她手底还拿着赶车小厮给她们采的两捧野花,此刻攥在手中,尽显多余,只能随手往小径上一丢,没想到一落地,花全散了架,成府向来爱整洁,到处一尘不染,这么一来,倒显得异常刺眼了,琬宁只得猫着腰,咬牙悄悄蹲了下去,好不容易攒到一处,慌忙起身赶了上去。

  他是往木叶阁去的?

  可成去非并未停留,而是自另一壁进了一道月门,琬宁才了然,原来木叶阁相邻处还有个园子。

  这才想起他书房烧了,看这园子不大,想必也是临时应付的。

  一阵翰墨书香迎面而来,成去非一壁净手,一壁问她:“何事?”

  琬宁心下犹豫要不要把今日见闻回禀给他,目光便纠结在他身上,话还不曾想好,心头起了一阵惆怅,略略有些爱慕:他做何事都是这般从容不迫,一日有一日的jīng神,一日有一日的分寸,好似从不会做糊涂事,又好似生老病死同他都无半点瓜葛,他只需步步行,走他自己的路而已。

  正想着,只见他竟端着个烛台朝自己走来,何时点亮的,她竟也不曾着意。

  外头天色正好,离落日时分还早着。

  成去非把烛台塞至她手中,离她极近,近到空气中全是他熏衣的味道,清清淡淡,且混着烛台的烟火气,琬宁一时只觉得呼吸都透不过来。

  “这样是不是看得更清楚?”成去非语透不快,琬宁却听得云里雾里,因他近身的缘故,耳红心跳,不敢抬眸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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