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知许颜华和六皇子的事,她久病chuáng前也没有人和她说起,所以只是微笑着看许颜华,想到什么便喃喃的说什么了。
此时老太太大概也疲惫了,眼睛微阖,想再说些什么,又好像是彻底的疲惫了,最终许颜华的舅舅周在桐和宁氏重新红着眼睛上前,老太太睁开眼,看着儿子和媳妇重新笑起来。
到了这个年纪,老太太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便是丧事都是喜丧,她久病多时,自知也时日无多了,不愿儿孙弥留之际只能回忆自己的垂垂老朽之态,便全部微笑着,虽然有不舍,可是更多的是长舒了一口气。
风雨一生,终于路到了尽头,这辈子有幸福有牵挂,有儿孙满堂,有身后哀荣,也算是不枉来世上走一遭了。
将后事讲清楚后,老太太最后看了眼儿女和孙儿孙女们,便安详的合上眼睛,就此溘然长逝。
于周氏而言无异于山陵崩塌,哪怕老太太久病之体,过多久也不会让人做好心理准备的,故而丧事结束,后周氏已病的起不来身。
除了周在桐这一房的人,其他人纵然悲伤一会儿,等停灵之日结束,也就恢复了正常生活,许颜华站在院前长久的凝视着院中已经开始落叶的合欢树。
因周氏在周家养病,许颜华姐弟和从家庙回来的许宜华留在周家照顾她,勇毅侯以及许仲骐时不时会来看望。
这阵子许宜华非要抢着展现孝心亲自为周氏熬药,许颜华也提不起jīng神搭理她,愿意gān活就让她gān吧,就索xing让丫鬟看着她,等她熬好药自己再亲自端给周氏,只当她熬药的丫鬟使,许宜华连自己见周氏的机会都没有。
“颜姐儿?”
许颜华闻着小厨房那里飘过来的药味儿发呆,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她一回身,就看见周澄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之前老太太丧礼上周澄也来磕头过,只是人太多,周氏几次哭晕过去,许颜华无暇顾及其他,也没有注意到。
周澄看着许颜华清瘦了许多的面容,心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明明她先否定了自己,亲近过又放弃了他,更是因六皇子而无她疏远,他思之又恨如狂,此时却依然会禁不住的为她而心疼。
“姑母身体还好吗?”
周澄乌发漆黑,在暮色中泛着橙色的光,站在许颜华身边低低的问着。
许颜华点点头,仰头看着周澄。
周氏的病qíng还算稳定,没有损害根基,算得上是心病了,只是接受不了老太太离世的打击更多一些。
“这阵子也辛苦你了,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才好。”
周澄竭力控制着自己想要将人禁锢在怀里的双手,关心的劝解着许颜华,只有目光喑喑的梭巡着她消瘦后更加清艳的容颜。
“表哥是来看望我们太太吗?”
经历了从夏日的繁茂到深秋的萧索,许颜华只觉得恍然间时间长久的似过去极久了般。
之前与周澄的那些明明灭灭的暗涌,也都自觉成了过去的事,周澄如今的眼神很克制,她也就只把他当作亲近的亲戚般相处。
纵然之前刘昭熙对周澄极为忌惮,觉得这人xingqíngyīn晴不定,几次在许颜华耳前絮叨,不让她多和周澄接触。
但许颜华心里并不把这不当作一回事,成年男女,纵然不能相爱,也不必故意薄待彼此,起码许颜华是这么觉得。
“嗯,我早该过来探望才是。姑母也是哀恸太过,你要多劝解一二。对了,我还顺便带了你和骐哥儿爱吃的点心。”
周澄眼神和煦,微笑的样子看起来俊美的如浊世贵公子般,让人打心里不设防。
许颜华叹息一声,谢过周澄的心意,引着他去周氏的房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消失了这么久,二次元事qíng太多啦!!之前的两天,周末会加更补回来的!
☆、99
周氏的脸色因病气而显得蜡huáng, 同样消瘦了许多, 与之前矜贵骄傲的贵妇人相比气势上减了许多, 见到周澄过来,挣扎着要起身, 但是身体太虚弱, 一动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姑母……您不用多礼了,倒是小侄的不是,反给您添了麻烦。您要保重身体才是, 表弟和表妹还都要指望您呢。”
周澄见了周氏的现状,立即过去阻止她, 同时也体贴的劝慰了几句。
虽然之前周氏几乎没有和周澄有过多少jiāo集,但是乍一见明光照人的年轻人, 温文有礼的来探望自己, 心里自然是无比的熨帖,直撑着jīng神拉周澄说了好一会儿子话。
许颜华靠在屏风的架子前,歪头打量周澄,总感觉他越来越陌生了,几乎完全脱离了之前的印象, 现在温文俊雅的他和周家其他表哥的样子越发靠拢了。
前程锦绣, 样貌极俊美, 这些都成为他身份上的一层金箔,看起来周澄好似已经完全磨掉了他身上之前的烙印,融入了自己该有的身份,在人前的一言一行都是标准的贵胄世家郎君该有的样子。
不过这样也很好, 许颜华望着他日暮融冰般美好的侧颜,心里带上了真心的祝福。
看起来周澄已经为自己选好了既定的路,已经成为了想要成为的人,他太聪明,又懂得自己本身的优势,如今心xing看起来也成熟许多,能够自发将本质的锋芒遮掩下来,不招摇,表现在外的皆是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样子。
顺利的融入他能够进入的圈子不被排斥,不用再孤军奋战,这样就算今后仕途上再出众和耀眼,也不会势单力薄以致影响根基。
“真是个好孩子啊……”
周氏与周澄聊得好,脸上也罕见的带着笑,拍着周澄搁在chuáng边的右手。
虽然许颜华和周澄没有缘分,但也不耽误她越发的欣赏周澄,带着娘家后继有人的欣慰感,周氏看着他的目光愈发的柔和亲近。
直到许宜华带着丫鬟将熬好的药送来,周氏要喝药了,周澄才礼貌的起身告辞,因许颜华要看顾周氏服药,只把他送出内室,看着丫鬟为周澄打起了帘子,才转身反回。
周澄袖手走出门口,直到走过院门上了抄手游廊时,才从袖袋里掏出雪色锦缎的帕子,将周氏方才碰触过的那只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仔细擦拭着。
直到擦完手后,周澄一脸厌恶的将帕子扔给身后跟着的小厮捧剑,嘱咐他回到院子里就扔到火盆里烧掉。
小厮战战兢兢的跟在周澄身后,他跟了周澄大半年了,也逐渐了解了他的脾xing,两只手捧着帕子如朝圣般,闷着头往前走,待周澄在垂花拱门前突然立住时,好悬没有撞到他的后背上。
周澄遥遥的望着周氏和许颜华寄居的小院,半晌嘴角划过一丝带点邪气的笑。
另一厢,内室里许颜华阻止了许宜华要喂周氏喝药的动作,皱着眉叫丫鬟把药碗端给自己,待周氏身边的赵嬷嬷为她把身后的靠枕拍的松软一点,扶起她半倚着靠枕,自己一勺勺的喂给周氏。
自老太太过世后,许颜华心里也像是被虫子啃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老太太待她慈爱关怀,根子上也是因为周氏的存在,哪怕是为了老太太,她也愿意对周氏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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