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纪言来。”他掷笔入池,收了镇纸,将宣纸拿起,细品字句勾划。微眯的隼目缓缓移动,瞥到某处蓦地停下,睿王爷剑眉轻挑,抬手之间,一张上好的字便如此破成两半。
“王爷,颂岚求见。”屋外一袭蓝衫玉立,一位翩翩书生恭敬地立在门口,等着王爷的召见。
“进来。”睿王爷将那张废纸揉成一团,眉都不抬一下,“最近朝中的qíng况你都知道了,有什么计划?”
纪言抬脚进门,低着头道:“禀王爷,颂岚有个请求。”
“说。”
“王爷知道,颂岚一直深居简出,做王爷的幕后谋士,如今大事在即,颂岚想借机会投入太子殿下手,助王爷成事。”
凤敬转过身,直视纪言:“你是想里应外合?”
“是的,但如果要在这个时候取得他的信任,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qíng。”纪言老实回答,陈明利害,“而且如果被人拆穿,会对您的大事产生一定的影响。”
“做大事,没有风险怎么可能?”凤敬唇角一扬,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这样子,已然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腊月十二,睿王凤敬寿辰,年近五旬的睿王爷一改往日高调张扬的作风,只在府邸设了几桌小宴,邀请皇族的亲友们来喝两杯寿酒,极其低调。
凤池是他的皇侄,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殿下,依臣看,这生辰宴还是不要去了,指不定是什么鸿门宴呢!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出半点差错的!”冷家向来不服睿王,朝堂上时有争端,冷大少爷虽未入朝堂,却也知凤敬其人狡诈多变,故提议不要参加。
苏寒玉坐在暖榻上,便是在温暖的室内,他仍旧裹着厚重的棉衣,唇色淡白,看不出半点血色。他静静地冷橘生说完话,又思索了片刻,才道:“殿下,臣以为此宴您非去不可。正因为在此关键时刻,您更要显示出您的风度,以及对长辈的尊重,需知您不是参加给他看的,而是天下人在看。”
“唔——”凤池沉吟,“我的确准备去参加,但我不打算带侍书去,他是我的护卫,去自己叔叔家不必如此。子澈,我准备带青澄去,参加宴会,你不反对吧?”
苏寒玉手指微颤,面上依旧恭顺:“青澄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现在京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她可能会是下届医首,医官在朝中位置向来微妙,殿下能加以利用,自是再好不过的了。只是……青澄初入朝堂,有些礼节规则不甚明了,若在宴会上出了什么差错,殿下……”
“放心!”凤池听他话中有话,劈口打断了他,“我看他资质不错,一直心来行事说话也有分寸。到时候我会提点着他,不会有事的!还是你不放心你这宝贝义弟跟着我?”
“殿下说笑了!”苏寒玉正襟危坐,“臣只是担心青澄给您添麻烦,没有别的意思!”
“就这么说定吧!子澈,他现在住你那里,就由你通知他吧!晚上我会派人去接他。时候不早了,我还有折子要批,没什么事你们就先回去吧!”
斜阳向晚,不过申时,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青澄虽不qíng愿,也不忍让子澈左右为难,只得qiáng笑着将事qíng应承了下来。
“记着,少说多看,有的事qíng,不知道会比较安全,明白么?”临走时,子澈仍不放心,絮絮叨叨地叮嘱着,生怕她会出事一样,青澄细细听着,没有丝毫不耐。
“……总之,万事小心!那不是我们家,可以自由出入,那是睿王府,你明白么?”苏寒玉说了许多话,最后作了这么句总结,青澄乖巧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自己小心的。”
苏寒玉点了点头,抬手掸去她肩上的碎雪,给她罩上白色斗篷。恰此时,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是个眉目端正的中年车夫,模样陌生,但看他行走之间踏雪无声,吐纳平稳,便可知他必是位高手。他直到苏府门前的台阶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青澄公子,主子让小的来接您。”声音深厚有力,虽是行礼的姿态,行动之间却是不卑不亢,他低垂着睑,静候回应。
青澄冲他颔首:“有劳!”
那车夫也不多话,径自转身去牵马,任青澄自行上车,车辙悠转,渐渐快了起来,最后消失在街口,直到连声响也全听不见,苏寒玉才收回目光,慢慢进府。
有些事qíng,注定了,便是不能再改。
觥筹jiāo错,灯红酒绿。丝竹之声悦耳如天籁。酒宴算是家宴,皇族子弟俱是会玩乐的人,玩闹起来花样百出,热闹喧攘的气氛几乎掀翻了睿王府。青澄坐在角落的位置里安静地喝酒吃菜,珍馐肴馔入口也只是寻常口味,她向来怕吵,这种场合下,若非皇命在身,她早已离席了。如今太子殿下仍在席中与兄弟们饮酒谈天,她哪里敢走?桌上的酒一壶接一壶地送上,青澄百无聊赖,喝了不少。
酒过三巡,宾客意兴阑珊,纷纷离去。凤池却迟迟不见动静,青澄不胜酒力,伏在桌上打起了瞌睡,凤池陪着寿星坐在主桌,不时和凤敬轻声说两句话,不经意间瞥到角落里那个伏在桌上的青色身影,心中一动,起身请辞。
“这才几时?坐下来再喝两杯吧!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了客房,今天就留在这里吧!”凤敬客气地说道,就像是个关爱子侄的慈爱长辈。
“皇叔客气了!侄儿还有事要办法,改日再来叨扰吧!”凤池也是客气地拒绝,叔侄二人又是几句客套,凤池这才离席而去。只顾着唤醒青澄的人没有看到,他身后的皇叔,眸光森然。
已近午夜,凤京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深紫马车一路悠然慢驶,车辙响动轻微,赶车人面目沉静,丝毫不理会车厢内的动静。
凤池有些头疼地看着面前沉睡的人,她口中念念有词,但没有一句是他听得懂的。
“青澄,我送你回家。”凤池温和地说着,那人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下意识地偎进他怀里。淡淡的药香送入他的鼻端,引得心中都有些加快了,低睑扫了她一眼,光洁的面颊在马车昏暗的灯火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诱人想要……
凤池脑中的弦蓦地绷紧,怎么会对个男人动心思?!他心cháo起伏,有种近乎恐慌的qíng绪。马车中药香弥漫,氤氲了他的神思,再瞥见青澄的脸庞,便是男人,怕也难有如此动人的吧?
“吁——”车夫猛地一声吆喝,马车堪堪停了下来,沉重的男声传进车厢:“殿下,有危险!”
凤池收敛了思绪,沉眸掀开车帘,手臂下意识地拥紧身边的人,凝目观察车外的qíng况。空阔的街道上,几条迅捷的黑影如幽灵般在马车周围晃dàng,手中的刀具皆是哑光的jīng致兵器,均非凡品。
看来这些刺客来头不小。凤池暗忖,一动不动地等着他们动作。车夫已经站在车驾旁边,蓄势待发。
正在僵持间,远处传来一声短促而尖利的鸣声,刺得人耳膜发颤,那些原本站着不动的黑衣人突然出击,不过是瞬间而已,马车顶已经被掀开,继而四分五裂,凤池怀中抱着醉酒迷糊的人,沉静自若地坐在车里,八风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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