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卿觉得,自从苏寒玉来了以后,他的幸福感已经像那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摇摇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唉——”他又叹了口气。
“公子怎么了?”坐在一边抄方的是成凯奕——他已经接受了许问卿的建议,成为了善济堂的一员,改名青九。这已经是公子这个早上第十八次叹气了,要命的是他每次都挑在给患者诊脉的时候叹气,再加上那如丧考妣的模样,吓得好几个姑娘都花容失色,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啊?”许问卿不解地看着他,“我没怎么啊!”
青九顿觉无力,敢qíng他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耐着xing子,凑过去低声解释:“顾小姐还等着你给开方下药呢!你刚才哀声叹气的,吓到人家了。”
“我有唉声叹气么?”许问卿小声嘀咕。
“许大夫,是我的病……不能治好了么?”顾小姐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qíng,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依旧透出了些许的失望,她自小便身体孱弱,每逢入冬,必犯咳嗽,今年的病症又重了些。
许问卿连忙摇头:“小姐先天不足,但所幸后天调养得当,故这病虽缠绵许久,只要用心调养,必定能够痊愈。”他对女子向来温柔,更何况是顾小姐这样柔柔弱弱的病美人,而且,整个连城的人都知道这顾宛秀顾小姐是连城首富顾茂的胞妹,更是得罪不得。许问卿说话的时候语气绵软温柔,听起来颇似qíng人间的低语。
顾小姐已经红了脸,羞涩得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好久才回道:“有劳大夫了!”
许问卿提笔开了药,唤来青竹去抓,这才亲自送顾小姐离开。
唉——又是一声长叹。青九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公子,无奈地摇摇头,连出声提醒都懒得。
后院,苏寒玉和冷橘生坐在书房里,皆是愁眉深锁。
“连城府的账册我查过了,天衣无fèng,根本找不出任何不对。”冷橘生开口,他在户部已有两年,jīng于算账,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次查账,却没有看出丝毫破绽,这让他相当挫败,“这帮家伙,果真不是吃素的。”
苏寒玉的眉头一直拧着,他也是忧心忡忡,太子来信中提到,户部已入不敷出,不消一月国库便会见底了。太子责令他们必须在半月之内弄出银子以解燃眉之急,逾时,后果不堪设想。
“雁过留声,只要他们做过,便不怕找不出痕迹。殿下那边还在苦苦维持,我们的动作要加快了。”苏寒玉沉吟道,“既然暗访没用,那便表明身份,正大光明地查!”
“敲山震虎,让他们自己紧张一阵,说不定会有什么动作。”
两人相视一笑。
钦差?!苏寒玉是钦差?
青芷呆呆地看着跪在门外的连城知府方志明以及他身后同样恭敬的衙役,半天也无法消化这个讯息。
苏寒玉已经从内堂走了出来,一身深蓝色白鹤纹官服,头上的乌纱镶着水色白玉,温润中却又蓄着凌厉,他身侧的冷橘生着户部侍郎的官袍,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臂横在肋前,长身玉立,一双美眸漾着盈盈笑意,风姿绰约,温和无害。
“下官……不知钦差大人驾……驾到,有……有失远迎,望上差……恕罪!”方志明刚任知府半年,前任张恳因政绩卓越已升任江苏巡抚,正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刚处理好jiāo接事宜,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碰上了商人罢税、碧江秋汛,一时间忙得焦头烂额,这会儿又来了个钦差,据说是查账的,他简直苦不堪言。
“不知者无罪,你起来罢!”苏寒玉语气平静,脸上的表qíng也淡淡的,方志明的吏部官考他已经看过了,为官十年,政绩平平,虽无功亦无过,想来只是个资质平庸之人,即使贪了钱财,也只是小数——因为他很胆小——这也是他们选在连城露面的原因。以方志明胆小怕事的xing格,不出三日,江南五省的官员必定人尽皆知钦差驾到,有什么该遮该掩的,大概也会有所动作。
“先生,您真是钦差?”青芷不敢置信地开口,眼神困惑。
苏寒玉尚未回应,冷公子便cha话道:“莫姑娘难道还不知道么?子澈可是左相苏谨年的独子呢!”
“左相?”青芷讷讷重复,却不知该说什么。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尴尬得古怪。
“青芷,你先去休息一下,这边的事qíng容后再说吧!”许问卿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温和地劝着她,又向白梅使了眼色,对方会意,赶紧拉了青芷离开。
这一边,苏寒玉猜不透青芷方才的反应是何含义,心里竟有些发空,面上忧色明显。
“上差,现在可是去府衙?”方志明看不出其中的暗cháo,小心翼翼地问着,阿谀讨好。
苏寒玉敛了心神,点了点头,浅喟一声,抬脚迈出了善济堂。
钦差前脚刚走,后脚善济堂便来了个小厮,一身青衫短打,质料上乘,正是那日在碧江边看到的杜青阳的赶车少年。
他神qíng倨傲地走进善济堂,漆亮的眼珠子四处转了转:“许问卿可在?”
“你是哪里来的小东西?找我家公子gān什么?”青竹听他说话傲气,拽得几乎是用鼻孔看人,毫不客气地回道。
秦宁虽只是个小厮,但他年纪还小,长得又是清秀可人,府里的人都对他颇为忍让,加上杜青阳十分看重他,闲杂的活儿从来不要他做,所以他也算是养尊处优,从来也没听过半句重话,如今青竹语气不善,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一时气恼,道:“把许问卿叫来,我不跟你废话!”
这话说得相当冲,青竹也是个bào脾气,见他这般不客气,连再说话都懒得,只瞟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你!”秦宁气恼得说不出话来,清秀的脸涨得通红,几乎跳脚,但夫人的吩咐他又不敢违背,只得忍着怒意,“你给我听着,我家夫人请许问卿明日寅时去福丰茶楼喝早茶,爱去不去!”说罢,他还泄愤似的在门槛上踹了两脚,孩子气地跑开了。
翌日清晨,许问卿早早便到了茶楼,掌柜知他是杜青阳的贵客,自是不敢怠慢,客客气气地将他迎上三楼雅间。
房间里早点了怡神的香,淡而不腻。桌子上也已备下了早点:芙蓉虾球、玉米煎饼、各色糕果,诱人食指大动,还有一杯奶白的豆浆,正腾腾冒着热气。
“这可是玉颖的水晶琉璃盏?你家夫人用它来装豆浆,真有点bào殄天物呢!”许问卿握着那修长透明的杯子,豆香氤氲,热度适中,确是好享受。
“夫人说器物不在贵贱,而在于实用,这琉璃盏用来装豆浆,比瓷碗好看,热度也散得慢,最是合适,便是最好的用处了。至于价格,却在其次了。”那掌柜笑着道,“许公子,我就不打扰您用膳了,有什么事你唤一声外面的小二便行了,在下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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