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卿点点头,浅啜了一口豆浆,顿觉齿颊满口都是浓郁的豆香。他轻赞一声,慢条斯理地享用起这早点来。
寅时已到,雅间的门也打开了。杜青阳一身浅huáng色暗jú花纹的锦缎长裙,一脸浅笑盈盈。
“青阳来迟了,公子莫要见怪!”她态度落落大方,自然地与他寒暄,“公子近来可好?”
许问卿已吃完了早饭,他拿起手边的布巾优雅地拭了唇,这才道:“托夫人的福,问卿的日子过得还好。”
“公子在青凤待了有些年头了吧?怎么也不回国看看?我听说玉颖边境有流民bào动,公子可知道?”杜青阳拿着筷子,轻轻拨弄着小二刚送来的糯米糍,半真半假地试探着。
许问卿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杜青阳的心思缜密他早已领教,现下的qíng况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杜青阳如此开门见山,怕是另有打算。
“李夫人既已查到了,我也不再掩饰。只是今次来,好像不是为了谈这件事的吧?”他并未看杜青阳,而是旁若无人地倒茶。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那澄澈的茶水自壶口冲入杯中的叮咚水声,以及微不可闻的白瓷相碰声。
杜青阳沉默良久,才对身边的少年道:“宁儿,你去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我跟许公子有要事相谈。”
秦宁颇不乐意地点点头,不瞒地瞪了许问卿一眼,这才离开。
“夫人,可是打听到端木茗葭的下落了?”许问卿挑了挑眉,捏着茶杯轻呷香茗。
杜青阳知道,对面的男子虽看似随意,但眉梢眼角的那一点忧愁,泄露了他的心绪。此时,她觉得自己已占了上风。
“公子如此着急作甚?”杜青阳浅啜了一口清茶,唇角噙着意味深长的浅笑,“茗葭公主失踪已经八年,连玉颖皇帝端木辉都已放弃了对小公主的寻找,公子又何必旧事重提呢?”
许问卿并不意外她的话,之前的试探已经表明,杜青阳对他进行了调查,并且至少已查到他不是青凤国人这一信息。他隐藏多年的身份,说不定对方已经一清二楚了。虽然一直很佩服麒麟门的qíng报收集速度,但如果真的如此迅速,那简直可以称得上出神入化了。
“夫人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在下比较喜欢直接点的谈话。”
杜青阳一怔,她原本没想他会手足无措,至少会显露些慌张的qíng绪,但见他如此镇定自若,心里一下子没了底,方才的那一点点优越感此时也消弭得没了踪迹。
但再怎么说,她杜青阳也是漠北麒麟门当家的大女儿,又是商人之妻,多年耳濡目染,早已将喜怒不形于色练了个十成十。
“公子既然如此慡快,那青阳也不拐弯抹角了。家父已经知道公子的事,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想与公子见一面。”杜青阳斟酌字句,吐字清晰。
许问卿闻言,唇角上扬了一个嘲讽的弧度:“李夫人莫非忘了么?端木茗葭的下落,可是你欠在下的呢!现在又拿来谈条件,无异于一女许二夫,很不守信用呢!”
杜青阳启唇而笑,眼眸间自有一番风流韵味,她看着许问卿,道:“公子误会了,公子要的消息,我带来了,与家父见面的事qíng,只是希望公子能考虑一二。”她自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对面的人。
许问卿接过锦囊,并未打开,而是直接收入袖中。
“夫人的话在下记住了,也会好好考虑的。”他说得极为随意,似清风淡云,毫不在意一般,未等杜青阳开口,他便起了身,继续道,“时候不早了,李夫人,在下的医庐还有些俗事,就先告辞了!”敛起衣摆,他微微颔首,不沾一丝尘土。
“许……”杜青阳还想说什么,对方已走到了门口。
“对了,”许问卿突然停了下来,回头道,“多谢夫人的招待,早点很美味!”
走出福丰茶楼的时候,朝阳已现全貌,金灿灿的晨光洒在街上,仿佛调皮的jīng灵在欢快地跳舞。
许问卿的一身白衣在阳光下晕着淡淡的光,柔和却又炫目。阳光温煦,让他原本紧张的心qíng也缓和了许多。他手里紧紧捏着刚才杜青阳给他的锦囊,手心的冷汗已浸透了那柔滑的布料。
良久,他才缓缓打开了袋子,锦囊里只有一张三指宽的纸条上,上面的字迹已有些湮开了,但依旧清楚可辨:京城,左相府。
看清了这五个字,许问卿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她还活着。
善济堂,青竹正站在门口引颈而望,面上焦急。待看到许问卿慢悠悠地从远处溜达过来时,连忙迎了过去:“公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啊!快进屋!小姐好像病了!”
“怎么回事?!”原本才轻松了一些的心又拧紧了,“昨天不还好好的么?”
“不知道,白梅今天去伺候洗漱,敲了半天门也没开,推门进去才发现小姐还在睡,而且脸色不对劲,怎么叫也不醒……”青竹的话还没说完,许问卿便脚下生风,往西厢房奔去。
20.混沌入世,红消香断有谁怜?-第20章 回溯前尘事
青芷觉得这一夜相当漫长,连梦境都是连绵不断的黑,仿佛是谁打翻了砚台,将许问卿的那一方上好徽墨都研了个透。
到处都没有一丝光亮,乌沉得让人绝望,青芷只觉得几乎窒息。
“小墨,不要怕,过来……”温柔的嗓音重现在梦里,青芷却不敢去寻找。上次,也是这样。这温柔,不过是黑暗捉弄她的把戏,在她几乎沉溺的时候,再猛地用黑暗将她吞没,这是最可怕的折磨。
“苏即墨,我要她永远消失!”带着浓烈恨意的女声如利刃般划破了死一般的寂静,让这黑暗更加恐怖起来。
这样狰狞到疯狂的恨意,是谁在叫嚣?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恨意是冲她而来?难道是那白衣道人所说的,这是她前世的罪孽?
她茫然了。
心神不宁间,她的耳边竟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这声音像是古老的咒语,不断地钻进她的脑袋,搅得她不得安生。
“青芷!青芷!”焦急的低语划过耳际,将原本如同天网般罩得密不透风的咒语拉开了一道口子,并不断撕扯得更大,“青芷!快点醒过来,不要再睡了!”
许问卿心急如焚,眼前的人脸色苍白如纸,眉头深锁,原本光洁的额头上已沁出了点点细汗,额发已被全数打湿,显然是在经受什么煎熬。
人中、发际点两处xué位已下针多时,人却始终不见醒转。
“青芷,快点起来了!青芷!”他手足无措,脑子里已是一团浆糊,哪里还能想出什么法子?只能用最原始也最无用的方法,一遍一遍地叫唤着。
如此过了半刻钟的时候,许问卿突觉手下的细腕发紧,似在用力挣扎。他下意识地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将掌心的热力渡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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