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蓟接过他的行头伞具,又为他沏了杯热茶。苏寒玉也客气地把他让到上座,许问卿未置一词,欣然接受。
“橘生,你先回避一下,我和许公子有点私事商量。”苏寒玉浅声支开了冷大公子。
许问卿笑着品呷香茗,等冷橘生的脚步远到听不见,他才收了笑容,正色道:“苏大人,许某有事相求。”
这话着实让苏寒玉怔了一下,许问卿的xing格他很了解,轻易不会开口求人,即便真的是有事,他也会设计让别人来求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苏寒玉心中思量再三,还是开口应承了下来。
“你都不问我是什么事qíng就答应了?”许问卿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敲打,墨黑的眸子直剌剌地盯着苏寒玉。对方并未闪避他的视线,反而平静地对上他的眼神:“你能开口求人,必是遇到了不能解决的难题,我自应鼎力相助。”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眼神也是真挚的,让人无法怀疑。
许问卿没有回应,依旧盯着他,沉黑的眸似要把苏寒玉的心思看个透,良久,他才放下茶杯,弯唇一笑:“苏大人果真不同凡响,宅心仁厚,温良恭俭。坊间的评价的确有些可信度。”
苏寒玉不明所以,等着他继续说。
“我并没有什么事求你,之前的话,只是出于试探,现在我对苏大人的品行cao守很是放心,也能安心将证据jiāo托予您了。”许问卿自袖中取出一卷书册,薄薄的册子看起来没有什么份量,“这是青竹这些日子整理的,册子里的人都是冯其远贪墨的同伙或是受害人,这几天各衙门严阵以待,想必你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许某闲人一枚,倒也适合暗访。而且,让苏大人欠我一个人qíng,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
“如此,我便多谢了!”苏寒玉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接过小册子,“这便算是苏某欠你一个人qíng,今后若公子真有难处,苏某定全力相助。”
“既然如此,那问卿便先谢过了!”许问卿起身拱手,“苏大人,在下告退!”
这次的会面内容,除了苏许二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而江南临江省的百姓也不会去关心钦差大人见一个糙民有什么事,因为他们正在为钦差大人的一系列雷厉风行的措施所倾倒,街头巷尾,随处可见听见众人谈论这桩案子。
“我听说这次被抓的贪官里有好几个都是三品大员呢!”
“是啊!那些人平时耀武扬威的,现在还不是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要说起来,我就觉得还是苏大人清正廉明。”
“就是!他可是左相的儿子呢!”
“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
“……”
“真是没趣!满大街都在说那个木头人!”白梅坐在青芷对面,右手托腮,左手敲着桌子,“小姐,我们吃了豆腐脑就回去吧!”
青芷正凝神听着邻桌的对话,像是听了什么高兴的事,一张脸如沐chūn风,笑意盎然。
“小姐……”白梅已经无语,只好出声再叫这人,青芷这才有了反应,脸上笑容未退,看着白梅的眼睛也是温煦和美,白梅从未见过这样的青芷,只觉得那原本熟悉平凡的脸在这一刻艳光四she,美得让人目眩神迷。
难怪公子会喜欢了,换了我是男人,也会喜欢这样的可人儿。她小声嘀咕着,青芷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白梅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吃完豆腐脑就回去吧!公子说了我们只能玩半天。”
“是不早了。”青芷抬头看天,日头已经西斜,说是半天,但上午出门,到现在也算有大半天了,“待会我们去一下糕饼店,给白松他们带些杏仁苏。”
白梅闻言嘟了罪,不满道:“小姐你真偏心!对他们那么好。”
青芷无奈地笑笑,也不再说话。
“莫姑娘?真是你呀!”一个少年从旁边凑了过来,一脸热qíng阳光的笑容,“我还怕是认错了呢!少爷前些天还提起你的。”
青芷看着来人,连忙招呼他坐下,小蓟也不客气,热络地拉了拉青芷的袖子,“姑娘,你什么时候去京城玩吧!木香他们都说想你呢!”
“嗯,有机会我会去的。”青芷温和道,“你们少爷最近很忙吧?”
“是啊!都好几天没合眼了,忙着断案子。”小蓟苦着脸,“昨天夜里看书没关窗,现在嗓子都哑了,冷少爷让我去买些秋梨百合什么的,再抓两副药回去。”
“先生病了?”青芷脸色一下子紧张起来,“带我去看看行么?”
小蓟高兴地点了头。
白梅在一边cha话:“小姐!公子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白梅,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苏先生,很快就回医庐。”青芷抱歉道,“杏仁苏只有麻烦你去买了,记得买街角李四饼店的,你家公子爱吃。”
白梅还要开口,青芷已拉着那少年离开了,留了她一人对着两碗白花花的豆腐脑。
连城府后衙,东厢房。
“咳——咳——”房内不时传出几声压抑的咳嗽,里面的人似在极力隐忍,这咳嗽声听来分外痛苦。
苏寒玉坐在书桌前,右手执笔,正在写折子。他脸色有些发白,颊上有两抹淡淡的cháo红,是病态的虚弱,但那写字的手却是沉稳悬腕,落笔有力,洁白的宣纸上银钩铁画,直刺这贪墨案的真相。
房门轻响,婢女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大人,我来送药了。”苏寒玉也不抬头,随口说了句“进来”。
房门被推开,女子的动作轻巧无声,苏寒玉仍在聚jīng会神地写折子,低着头吩咐:“把药放下,你出去罢!”
“先生还是先喝了药吧!凉了可就不好了。”熟悉的嗓音带着几许笑意,苏寒玉疑惑地抬头,正对上那温和含笑的褐眸。
青芷笑吟吟地行了万福,有模有样地说:“糙民莫青芷,拜见钦差大人!”
苏寒玉眉心微一耸动:“怎么跟我这么生疏了?坐吧!”他放下手里的笔,起身到桌边给她倒了一杯茶,“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蓟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青芷支吾着措辞,“先生,你身体不好,应该好好歇着,哪怕是休息一会儿也好。”
苏寒玉听他这般小心翼翼地劝自己,心头一暖,脸上也柔缓了起来:“你看,我现在不正休息着么?咳咳——”尾音尚未收住,两声不合时宜的咳嗽硬从嗓子里挤了出来,引得青芷更加担心,连忙把手边的茶杯递去他手里。
指尖相碰,激出一阵暖流。
善济堂。
这会儿已是夕阳西下,店堂里早已没了病人,临街的铺板上了几块,阳光被切成细长条儿,一根一根地铺在地上,直抵那人的雪白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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