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公子点的菜。”唐念尧顺势在凤池对面的位置坐下,示意身边的丫鬟打开盖子,热气一下子逸散出来,香味也随之飘在空气中,凤池的目光在桌子上扫了一圈,这才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唐老板的手艺果真不同凡响!”
唐念尧向来是不懂得谦虚的主儿,对他的夸奖也不推辞,笑着接受了,道:“那是自然,念尧居在京城的名号可不是chuī出来的。公子请先尝尝这道清蒸鲥鱼,可是这个季节不常有的。尤其在京城,只有我这儿用得起新鲜鲥鱼呢!”说着她拿起一双筷子,轻轻剥下鱼脸上的ròu,又蘸了酱汁,这才搁进凤池面前的錾金小碗里,“鱼儿在水中靠腮呼吸,鱼脸上的这块ròu也就活动得最频繁,ròu质柔韧香滑,是鱼身上最好吃的一块了。”
“唐老板对饮食方面的研究很透彻呢!”凤池慢条斯理地品尝着那一小块鱼ròu,直到咽尽食物才开口回应。
“所谓‘食不厌jīng脍不厌细’,圣人都倡导这样的饮食文化,我们自然要跟从了。”唐念尧又为凤池三人布了菜,津津有味地为他们讲解每一道菜的吃法,甚至连菜色的起源她都如数家珍。
用“宾主尽欢”来形容这顿午餐毫不为过,只是在饭后饮茶小憩的时候,凤池的心qíng再不能继续刚才的悠闲了。
“公子,这是今天这顿午饭的账单,请您过目。”在收拾完毕后,唐念尧亲自送上了账单,凤池对这没什么概念,用眼神示意侍书处理。侍书接过账单,刚看了两行,已经有些怔住了,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有什么不对么?”凤池轻呷着香茗,见侍书表qíng奇怪,开口问道。
“公子……我们今天没带这么多银两出门……”侍书有些为难地说道。
“所以呢?”凤池乜斜了他手中的账单一眼,不甚在意地随口问道。
侍书有些紧张,但还是勉qiáng道:“也就是说,我们今天付不起账单了。”
凤池被这话震住了,想他堂堂一国储君,竟在出宫用餐的时候付不起账,而且还是当着老板的面自曝其短,这让他们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唐念尧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主仆之间的互动,暗自得意。她向来看不惯那些纨绔子弟,锦衣华服,钟鸣鼎食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一点也不关系黎民疾苦,整日只知饮酒作乐。总之,她讨厌死了那些靠着祖荫不思进取的皇家贵族子弟。凤池今日遇上这事,也算是自己运气不好,白白着了道儿。
这一厢凤池的脸色尚有些不好看,只见他沉吟片刻,豁然起身,笔直地走到了唐老板的面前,道:“唐姑娘,今日我们身上的银钱未曾带够,望姑娘宽限时日,容我回去后,再派人给你送银子来。”太子毕竟是太子,若从字面上看,这话的确礼貌客气,也算是恳求了。可坏就坏在太子爷的一身脾气,皇家的人,哪怕是与百姓站在一起都会觉得是纡降了身份,更何况如今是让他开口求人?这太子的语气里,自然少不了几丝命令的味道。
唐念尧是何许人?连yīn阳怪气的许问卿她都不怕,更遑论这嫩得紧的小屁孩儿?况且现在是她得理,便是不饶人也很正常。
“公子莫怪!只是小店利薄,概不赊账。况且公子也是生客,断没有破例的道理。”唐念尧故作为难地开口,“若是公子实在拿不出钱,可以拿别的来抵……”她早就看上了凤池手里的那对琉璃核桃,此时才得了机会,总算说了出来。
“也好。”凤池竟是毫不介意,伸手奉上那对核桃,“这是前朝的玩意儿,大概也能抵个饭钱。”
“如此,我就收了这餐费了。”稍微显示了两分矜持,唐念尧收了那对核桃拢入袖中,“公子,这雅间儿您可用到未时过半,我就不多打扰了!”她见好就收,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等外面的脚步声再听不见了,陈禄才开口:“主子,那可是皇上送的啊!”
“不急,能拿回来的。”他不疾不徐地推开窗子,目光在那院子里逡巡一周,唇角露出的笑意高深莫测。
正月十五,大好的日子。位于西大街的百糙堂开张了,辰时三刻,是许问卿特地请了风水先生占的吉时。
“真不知你竟然这么迷信,连风水这说法儿也信以为真了。”在鞭pào乍响的间隙,青芷站在许老板身边低声打趣。
许问卿也只是笑笑,微侧了头道:“我本也是不信的,但总要入乡随俗。要知道,青凤的卜卦术可是天下闻名的。”
青芷闻言,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别扭的模样在某人眼里竟出奇的可爱。
开张营业无非如此,酒楼可以大宴宾客,布庄可以打折优惠,而药局……谁都不希望自己生病,若是打折似乎有些得罪人,而请客吃饭又颇破费。许大公子自有妙法——义诊三天。
正月里的病,无非是冻伤了、吃撑了,只要对症,一般都是药到病除。三天下来,连青芷也俨然半个大夫,对于这些常见病症也能独当一面。当然,这是后话了。我们现在要讲的,是当日到访的客人。
午时刚过,众人在后院用了午饭,正是困乏无力的时候。许问卿吝啬到不肯留人吃一顿午饭,白梅和青芷也乐得清闲,嘻嘻闹闹地收拾了残羹,美美地在院子里晒太阳。许问卿则是端了杯茶,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像是要睡着了。
不过半刻,店里便来了位不速之客。青竹匆忙安排他在会客厅里稍等,去了后院请自家公子。青芷只见他对许问卿耳语了两句,许公子脸色稍变,霍地起身往店里去了。
“白梅,你家公子不会出什么事吧?”青芷担忧地朝门口看了两眼,“难得见他有这么大反应,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白梅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揶揄道:“怎么?小姐你是在担心公子的安危么?”
“说什么呢!”青芷无奈地在她的脑门上拍了一下,颊上飞红一片,“你就不担心外面出事儿么?”
白梅伸了个懒腰,大大地打了个呵欠:“真要有什么事儿,公子也能解决,放宽心吧小姐!日头这么好,该是睡午觉的时候呢!”说着她便懒洋洋地回屋去了。
青芷见闲话无用,也不多说,径自往店里去了。
店堂里空阔无人,安静得让人心里发紧。青芷的目光在厅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刚从后院端了茶来的白松身上。
“白松,有客人么?”青芷拦住了正往会客厅去的人,轻声问道,“是什么人?”
白松也不知道详细qíng况,老实地摇了头:“只知道不是昨儿公子请的客人,好像身份挺尊贵的。”
青芷听他语焉不详,索xing接过茶盏:“我去看看。”言毕就转身进了会客厅。
厅里许问卿和客人正四目相对未置一词。蓦地厅外珠帘轻撞,叮咚脆响引得他们双双朝门口看去。青芷端了茶盏,垂着头道:“公子,茶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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