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两银子她也很舍不得,可总归是借一次,太少了也说不出口,如今饭馆一天的经营就有二两利润入账。
丁大娘拿了银子,便迟疑着要离开。
渠水问了一句:“你这一去可有地方住?”
丁大娘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哪里有地儿住啊,就和那些流民一样,窝在背风处睡一晚就成了。”
竟然这么惨。
渠水知道,石家的院子也被封了。
她只得挽留对方:“那今晚就不要走了,就在家里住一晚吧!明天不是还要去县衙,倒是我这里更方便些。”
赵伤便瞅了渠水一眼,那目光很明显,是说她多管闲事了。
渠水心里也有点嫌弃自己心软,可却不愿意让别人说,因此对方一瞪眼睛,她就立刻凶巴巴的瞪回去。
赵伤只得无奈的摸摸鼻子,看着她屁颠屁颠的安排人家洗漱的地方。
等在院子里等到渠水出来,他就淡淡嘱咐一句:“她用过的碗,盆子,铺褥都不许放在家里。”
渠水就满脸黑线。这人的怪癖还没有改掉。
“她与那些流民待在一起,谁知道有没有沾染上什么传染病!”赵伤的一句解释就让渠水也上了心,回头拿了对方用过的碗筷放到了后院。
赵二娘子带着墩子和柱子离开的时候,也把渠水叫到外面,悄声:“你可要多长个心眼,不要人家说啥你都信,我看你借银子给他们这种人,是ròu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渠水好笑道:“我知道,二婶,我长心眼儿呢。”
赵二娘子便摇头:“你这丫头面上厉害,其实心软得很哩!”
渠水招呼赵伤送母子三个一程。
离的很近,顺着小道往后一转,便到了。
赵二娘子原是要拒绝的,但是想了想,便点头:“成,这么黑乎乎的夜晚,我一个人也真害怕。”
今晚上几乎没有星星和月亮,抬头望天,只能看到大片的黑云将天空给覆盖住了,有些yīn冷风,明日应该会下雨。
赵伤沉默的走在后面,墩子和柱子则小声说这话,赵二娘子想了想,还是走到赵伤跟前,对他说道:“赵小哥,其实咱们也相处这么长时间了,我也能看出你对渠水不一般…”
赵伤的眉一下子就皱得紧紧的,眼神警惕。
赵二娘子却没有其他意思,只嘱咐道:“我看渠水那丫头大大咧咧的,怕是也不知道你的心思…但你凡事还是要多看着点,像是今天这事,就该拦着她,都说升米恩斗米仇,渠水是个心眼实的傻孩子,不知人心险恶!”
这话却是一心一意为着渠水说的。
赵伤便笑了笑,摇头:“二婶尽管放心,有我看着呢,渠水她,也算是知道分寸!”
这回只是借了五两银子出去,没有狠下心肠借出去十两。
“你对渠水的用心,我们都看在眼里呢,如今她年纪小,又没出孝,若是两年后你还有这心思,尽管来找我,我愿意给你俩当冰人!”说完这话,自家就到了,赵二娘子便带着墩子和柱子进门,将门给关上了。
赵伤被关在门外,脸色呆呆的,半晌才木木的想,难道自己的表现有那么明显吗?
“我们”都知道,这个“我们”除了她,还指的是谁?
他觉得像是自己隐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人戳破了一样,有些尴尬,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也不知道渠水那傻丫头,什么时候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思!
次日,一大早,丁大娘就穿那么一身破烂去了牢房。
渠水他们则去了饭馆,等到半下午的时候,就见到丁大娘又来了,这回一身穿得倒是还可以,不算光鲜,粗布衣裳,打了补丁,但也算gāngān净净的,挤到厨房里去,将一锭五两的银子递给渠水:“刘姑娘,真是谢谢你,这是我家娘子给我的银子,让我还给你的!”
石师爷曾经跟在韩县令后面贪赃枉法,不知道捞了多少不义之财,石娘子若是未雨绸缪,总会在外面私藏些银子。
渠水也不惊讶,笑眯眯的将银子收了,又关心的问道:“你家娘子怎么样?”
“唉,还能咋样呢!平日锦衣玉食一般的人,在那里面能有啥好日子过,听说那邱主簿故意埋忒他们,给的饭菜都是嗖的,才几天,我家娘子就饿成竹竿儿了!”丁大娘叹道。
渠水便轻声:“上面的事qíng咱们不懂,但想来老爷们在外面做事,女眷们一概不知的,就是关押也只是一段时间,很快就放了出来。”
“希望如此呢!”丁大娘神秘兮兮的凑过来,悄声:“我倒是看到了于家的婆媳两个,与我家娘子是住在一个牢房里的!”
渠水倒是吃了一惊。
丁大娘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那韩小姐一向嚣张,再也不曾想到她竟会落到这样的田地,还有那孙氏,前段时间是咱们县城的名人哩。如今却连个探监的人也没有!也真是可怜。我送去的一些吃食,她们两个直接就过来抢了,让人训斥都不好训斥一下的。”
人上了年纪,嘴就碎,丁大娘也不管这里是饭馆,此时正忙得厉害,就将自己的见闻全部说出来:“不光是她们,我还看到好多县城其他老爷们的家眷,都眼巴巴的等着被放出来呢!”
渠水垂下眼眸,淡淡道:“邱大人自有定夺,咱们又能如何呢。”
“是啊,我原本说要回老家,但现在看qíng形,还是得等几天,我给我家娘子送一日三餐饭菜,也照应她几天再说。”丁大娘说着便又长长叹息一声:“想当初,那邱主簿一直被我家老爷压在下面,哪里能想到竟然真有他的出头之路,今天我在路上遇到他,竟是有无数的百姓在磕头谢恩呢,我听说还有人要写万民伞送他,说要谢谢他开仓济粮,救了无数条xing命!”
她的语气听来有股酸溜溜的味道。
渠水便是一笑,接住她前面的话头:“丁大娘如今可有住处?”
“有,还是我家娘子的陪嫁,就在县东头,离这边也不远,一抬脚就来了。”
渠水便点头:“那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若是有能力帮忙,一定不会推辞。”
“我家娘子知道你肯借我银子后,就叠声夸赞她到底没看错人!”丁大娘也很感激的看向渠水:“她也让我转告姑娘一句,如果她能平安无恙的从牢里出来,只要力所能及的事qíng,都愿意帮姑娘解决!”
这是来处好关系拉来了。
渠水微微吃惊,继而一笑:“那怎么敢当呢!”
“敢当敢当呢!你们这里也忙,渠水,那我就先过去了,我还要回去给我家娘子做晌午饭呢,那牢里的饭真的不能吃,都是嗖的!”她又重复了一句,才挥挥手,大大咧咧的走了。
她一走,厨房里的几个人才都松了一口气。
开饭馆也有大半年了,但是他们真的没遇到过这样能絮叨的妇人,一句话翻来复去能说上好几遍,嗓门还特别大,哪怕是悄悄话,吃饭的客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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