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怯怯的敲门声。
渠水咬着柳枝条,蹲在南瓜地边上,含糊喊了一声:“谁啊?”
“渠,渠水…是,是我!”一个因在发育而粗噶难听的声音响起。但那语气,却像是受气的小媳妇一样,怯怯的,弱弱的。
渠水咬着柳枝条的动作就是一顿,然后微微眯了眼睛,啪得将枝条吐出口。
她将脸擦了擦,才慢条斯理的去开了门,对上那个清秀害羞的于家明,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家明哥,是你啊,是来看我和小山了吗?快进来!”
于家明原本很不好意思,作为男子汉,却屡次上门求助自己的未婚妻施舍粮食,实在是大损尊严。但是看到渠水态度这么好,那抹羞赧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喜悦。
未婚妻心悦自己,这当然是很涨自尊的一件事。而有些事qíng,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于家明跟着渠水进了院子里,只见院子里有一棵结满了果子的大梨树,梨树下面摆了石凳石桌,再往左边是一口井;井水左面则是修整出来的一畦菜地,整整齐齐的,除了边上的两排韭菜,其他全部种了南瓜,这时候,地里的南瓜都结的满当当的,一个个南瓜挺着大肚子趴在地上,微风拂过,南瓜叶子就迎风起舞,恁般潇洒;而右面靠着墙的则种了一溜桃树,几缕桃枝探出墙外,在繁茂的枝叶空隙中,能隐隐看到远处的空山清远,雾气初散。
于家明心里有着淡淡的羡慕。
这种灾荒时节,满院子的南瓜就代表了口粮,代表了能填饱肚子。
他家后院也种了南瓜,却因为发大水,根都烂了,只得匆忙都摘了,配着渠水送的几斗面,如今都快吃光了。
而刘家院子却地势高,有墙壁挡着,这片菜地又比地面高了将近两尺,竟几乎没有损害。
再重生一回,渠水再见到于家明,终于脸不红心不跳了。
在于家明打量自家院子的时候,她也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刚刚十五岁的半大少年,长得十分清秀,面目白皙,xingqíng腼腆,与村里的小子们完全是两样,这也是前世她如此为他着迷的主因。而另一方面,他是个读书人,以后要走的是正经官途,前途广大,她刘渠水虽说没有大志向,但也是很期待能成为一名官夫人的。所以,她面对他时,总是处处隐忍包容,怀着少女那一份最纯真的心思,却从没有看到——他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现在,站在自己的院子里,她认真的看着那个少年,看着他为那一菜地的南瓜失神,看着他因那一溜的桃树羡慕,看着他被那一树的梨所恍惚,渠水就哑然失笑。南瓜能够填饱肚子,桃子与梨都能够卖钱,往年,卖果子是刘家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于家明显然是知道的。
这样目光短浅,连一家子生存都保障不了的男人,她上辈子真是瞎了眼的才会看得上!
于家明终于回过神来,对上的就是渠水直勾勾的没有半点掩饰的目光,他暗暗皱眉,却还是很腼腆的笑:“渠水,你家今年大丰收啊!”
渠水嘴角微勾:“家明哥,我看你一直看梨,是不是想吃梨啊?我给你摘一个!”
说着,她就踮起脚尖,摘了一个几乎将枝丫都压弯了的葫芦梨,自家种的很gān净,也不洗,用帕子擦了擦就递给他。
于家明很不好意思,但是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饱饭了,今早更是滴米未进来了刘家,所以犹豫了下就接过来咬了一口,顿时便觉满嘴的酸甜慡脆。
他便感叹:“渠水,咱这几个村子里头,就你家的梨好吃。”
刘家的梨很特别,长得像葫芦,品种很稀少,不同于其他梨只是淡淡的甜味,这种梨吃起来汁水多,甜中还带着一丝酸,被当地人称为“葫芦梨”。
渠水就温柔的笑:“喜欢吃就多吃几个!”
她又找了两个有虫眼的梨,摘下来,用井水洗gān净后递给对方。这样是乡下人吃东西的习惯了,自家吃有虫眼的,长相不好的,好的是要卖钱的。
于家明早就吃完第一个了,肚子里却似乎更加饿了,咕噜噜的要造反一样,他面色微红,厚着脸皮接了剩下的两个,原是要带回去的。可渠水却一个劲儿的劝:“家明哥,再吃两个,回家时再让你带些回去!”
于家明就有些惊讶:“渠水,你家梨不卖吗?送了人可就卖不成了!”
渠水笑得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这些怎么可能都卖完,这几天梨熟了,一直自己落,砸到地上就磕伤了,卖不出去,放上两天就坏了,倒不如拿来送人!”
于家明就不好再说什么。梨也是吃的,用盐水拌一拌就是菜,总比天天吃又硬又老的野菜好。
这时,小山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姐,你跟谁在说话?”
于家明就很亲切的招呼一声:“小山,起了?”
小山看到他也不吃惊,只童言无忌:“家明哥,你这么早就来了啊!吃饭了没?”
于家明就脸红了,低头不吭声。那副扭捏的模样,像是个大闺女。
渠水嘴角翘了翘:“家明哥,那就留下吃早饭吧!”说完又看向小山:“小山,快去洗脸,然后去洗昨天掉落的梨,咱今天熬梨汤喝。”
小山就高兴的嗷了一声,跑着去了。对于每天都能填饱肚子的他来说,喝huáng面疙瘩也喝烦了,能换换口味也好。而且,他记得梨汤也很好喝。
渠水就也转身去了厨房,一会儿里面就传来叮叮当当切菜的声音。
于家明一个人在院子里呆呆的很尴尬。站了一会儿,他才咬牙进了厨房,有些局促:“渠水,有啥要我帮忙的?”
渠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嘻嘻一笑:“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后院还有好多柴都没劈呢,你帮我劈会儿柴吧,小山年纪小,我又劈不动!”
于家明顿了顿,才应了一声,慢吞吞去了后院,看着那些粗壮的gān柴,一阵为难。
他父亲在世时,家境很不错,从来没有让他做过这种粗活,后来父亲去世了,家境败了,但是左邻右舍的也会送些劈好的gān柴来,他还真没劈过柴。
他皱着眉,扶起一根粗壮的木头,用力劈上去,却劈弯了,他身体一扭,就跌在了地上,发出低低的一声呻吟。他忙惊慌的左顾右盼,没有发现有人,这才站起身,又扶起来木头,使劲劈了上去,这次没跌倒,但那力道却震得他手掌发麻,手一松,斧头就掉在了地上,他就又“哎呦”叫了一声。但是,抬头去看,还是没有人来。
于家明心里有些失望,看着眼前数不清楚的gān柴,顿了顿,最终还是捂着手往回走,正好碰见端了十来个梨去井水边洗的小山,就有些期期艾艾:“小山,我…”
小山大咧咧的问:“家明哥,柴劈完没?”
于家明的脸僵了僵,gān脆揉了揉手,露出一抹羞怯的笑:“我以前,没gān过这样的活计,劈了会儿,手都麻了!”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把眼睛往后溜,渠水还没有从厨房出来,就像是没听到这边的动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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