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便见向成安瞳孔倏然收紧,向来冷漠的双眼中,似乎有什么在激烈地涌动。
接着,舒昶感到手上一阵剧痛传来,原来是向成安突然狠狠地抓起了她的手,“你是谁?”
舒昶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僭越了!她迅速低下头,解释道:“对不起,大少爷!我一时有口无心,冒犯你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觉得向成安握着她手腕的手在微微颤抖。即使低着头,她仍能感觉到那道炽烈的目光在紧紧攫住自己。良久,手上的钳制才渐渐放开,头上的目光也渐趋冷漠。
等到向成安走远几步后,舒昶才终于抬起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向成安,压抑的怒气中带着隐隐的期待,而那期待中似乎还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哀求。舒昶为自己的理解感到惊诧,在她面前的不是谁,而是向成安啊!如此一个令八方畏惧的魔王,怎么可能会有那些脆弱如凡人的情绪?
舒昶摇摇头,甩开脑中荒诞的想法,追着向成安的影子而去。
延福是A市的郊区,因房价相对便宜,吸引了许多人在那儿租房安家。向氏集团近来包下了延福的一块地,打算投资五十几个亿建立一个城外商业中心。那块地上多是荒草树林,但也有二十多户居民,住的房子摇摇欲坠,仿佛只要跺一跺脚,房子就会灰飞烟灭。所以,当向氏派人去商谈搬迁事宜时,除了有一家出门未回之外,其余二十几家全部签了拆迁同意书。一个星期后,那未签字的住户一回来,向氏的人便立刻上门拜访,却不料在说明了来意后,被请出了门外。之后,向氏的人又去了第二次,第三次……但无一幸免都吃了闭门羹。向氏收起客气的姿态,对那一住户强硬道,拆也得拆,不拆也得拆。那住户看向氏如此强硬,便想通过官司解决。奈尔向家势力遮天,根本没有人愿意接那住户的案子。那住户也是硬脾气,说若真要强拆,那么等到拆迁那一天,他便从楼上跳下,让向氏身败名裂。
“诛求无厌,”向成安冷哼一声,“问问他要多少。”
过了一日,王秘书道:“他说房子是从改革开放前传下来的,如果要拆,就要连同历史价值的钱一起算。”
“多少?”向成安有些不耐烦道。
王秘书吞了吞口水,“一百五十万……”
向成安勾了勾嘴角,未发一言。
此后几天,向氏集团未再派一人上门。如此又过了一个星期,那住户竟然到公司闹事,说向氏背后耍手段,让他失去工作。无凭无据的叫嚷,不但激不起一丝涟漪,还被民警拘留了半天才放出。
闹事的住户无门可走,向氏却已开始着手拆除签署同意书的住房。
舒昶辗转获知这件事,心知那住户没有了经济来源,迟早要妥协,向成安要做的只是等他们弹尽粮绝。
这天中午,舒昶奉命送饭到工地给向成安。看见他正头戴黄色安全帽,身穿深蓝色衬衫,笔挺西裤,手拿一张图纸在和众人说着什么。此种装扮,在舒昶看来虽有些怪异,但仍不掩其濯濯贵气。
等众人散去后,向成安走进临时搭建的棚子用餐。她立在一旁,不经意瞥见他食指有一道小伤口,内心几经挣扎后,悄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创可贴。待向成安吃完后,她上去收拾碗筷,顺道将创可贴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向成安看了看那绘有机器猫的纸皮,不动声色地道:“你要我贴这个?”
舒昶暗怪自己多管闲事,面上却因他的话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我……我只有这个……”
向成安看到她如此,竟有些好笑道:“你脸红什么?”
这么一说,舒昶脸更红了。
向成安难得地笑了,“厚皮老脸的赵总竟然都拿你无法,我算是长了见识了。”
舒昶嗫嚅道:“是他理亏……”
向成安轻嘲道:“与君子才能谈‘理’,其余之人只能谈‘利’。我用‘利’让你去陪赵总,你无疑也是用‘利’让他放了你。当今世上可还有君子?可见如今‘理’不过是为了让‘利’出师有名罢了!”
舒昶想要辩驳,却是哑口无言。
向成安拿起手中的图纸,“你回去吧。”
舒昶提着食盒,走出工地。原本赵总的事还让她在向成安面前如履薄冰,可看刚才他谈论此事的态度,看来这件事已经彻底过去了。舒昶顿觉神清气爽,好似得闻雨后鲜花的芬芳。
正当这时,几句谈论飘入她耳中。
“你想清楚了?”
“他让我们全家丢了工作,我还能放过他?”
“可他是向成安!你要是动了他,他一定十倍讨回去!”
舒昶心中一惊,抬头朝声音处看去。只见在道路一侧,一栋两层楼高的老房子摇摇孑立。房子一楼有扇生了锈的铁窗,有两个男子正在窗后低声交谈。
两人声音并不大,一般人听不到,所以他们也并不避讳马路上有人经过。舒昶站在路旁,拿出手机,低头玩了起来。
“明里暗里想要向成安人头的人多得是,况且这单生意是青龙帮接手,不怕查到我们头上。”
舒昶心里一个“咯噔”。
“青龙帮?”另一人惊讶道,“传说中有钱连人都敢杀的帮派?”
“没错,别看他们狠了点,做事很讲信用,绝对不会出卖雇主的信息。”
“哥,你哪来这么多钱?”
“你当我这几年都在做什么?跑夜场,放高利贷,什么没做过?这次我一定要让向成安尝到苦头!”
若是没有猜错,此人便是那未签拆迁同意书的住户,他对向成安的仇恨应也是由来已久。
突然,她听到那住户语气突然变得凶狠道:“那女的一直站在那里干嘛?”
“可能等车吧……”
这时正好有一辆出租车驶来,舒昶将手机放回口袋,朝车子招了招手。
打开车门的刹那,她听到一人问:“什么时候动手?”
住户似乎冷笑了一声,一字一顿道:“今晚。”
“美女,去哪儿?”司机的话将舒昶的神拉了回来。
舒昶关上车门,“去向氏在这边的工地。”
司机好心地告诉她实情,“你看到那台挖掘机了吗?那里就是他们的工地,走两分钟就到了!”
舒昶道:“大叔,我刚才走了很久,实在走不动了,麻烦你送我过去吧!”
司机点点头,没再多说,踩下了油门。
向成安正在与下属交谈,话到一半,突然顿住,看向工地入口。
只见入口处,一个扎着马尾的清瘦女子正朝他走来。她的步伐本是急促的,但当看到他看向她后,倏地将脚步放缓,头也低了下去。向成安微眯起眼睛,阳光投射在他西裤的一角,有缥缈的尘埃在光中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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