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又是一炮,准确地击中墙头箭垛,碎石飞溅炸开,四五个守在箭垛的王府卫军被炸飞出去,笔直掉下了城墙。
殷季瞪视着城下,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明白过来。
李岁明的二十万京营大军摆明了等着捡便宜,温泽也不是个傻的。
前面对着易守难攻的京城,身后李岁明的二十万大军虎视眈眈。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如果前军攻打京城打到一半,后军再对上李岁明,就算是孙武在世,也不会想面对这局面。
所以勤王军一定要赶在李岁明赶来之前,发动强攻。
“怎么是这个时候!”殷季几乎咬碎了后槽牙,“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只要再给本王一天,本王就可以堂堂正正——”
尉迟廉一把拉住端王,错步避开迎面扑来的碎石块,“他们就是选这个时候攻城,咱们也没办法。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走罢,王爷。”
“秦大祐!永定门就交给你了!”端王喝道,“预备军一起顶上,务必顶住这一波攻势!崔正道即刻率军过来驰援!”
* **
轰———
南城遥遥又传来一声巨响。冲天而起的火光,映亮了漆黑的夜空,隔着半个京城,依然看得清楚分明。
景阳宫的偏殿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宫室里,两个人影安静地相拥着,几乎与浓重的夜色化为一体。
沈池傍晚时分睡了一觉。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几天睡得这么沉了,下午,她在重阳的怀里,两个人絮絮说了些话,说了些什么,她自己都忘记了,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梦乡,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巨大的响动一声接一声,仿佛锤子砸破地面般低沉,整个大地都在振动,她的好梦终于被惊醒,带着鼻音,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重阳低声道,“终于来了。”
沈池想起来这几天的嘱咐,凑到重阳耳边,用气声询问,“他们还守在外面。咱们还要继续吵么?”
“不用了。”重阳勾了勾嘴角。“他们顾不上我们了。”
沈池侧耳去听,那阵密集的巨大声响忽然又寂静下来。窒息般的安静里,皇城值更的铜铃声隐约在远处响起,回荡在黑夜里,叮铃铃,叮铃铃,像是清脆悠长的叹息。
“子时了。”她轻声感慨道。
一声砰地巨响传入耳际,景阳宫门大开,不知道多少人闯了进来。紧闭的门缝外,火把跳动的明亮火光。
“崔指挥使!”传令兵大声道,“王爷手谕,带齐你手下兵马,赶去永定门驰援!现在就去!荣广益指挥使率羽林卫围住景阳宫!”
崔正道的声音立刻道,“遵命!”
又是一阵忙乱的脚步声,不知有多少人跟随着崔正道走远了。
容广益率领着羽林军呼啦啦进了景阳宫。
殷重阳从床上披衣起身,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点亮了蜡烛,亲自剪了灯花,把烛台移到书桌上。
他取出一张黄绢纸,笔尖蘸足了墨,在上面端端正正写下“崔正道”三个字,嘴角噙着笑,取了朱笔,在名字上划了一个叉。
门外传来了吴大用尖细的嗓音。“容大人,外面是怎么回事啊?听得人心惊肉跳的。”
容广益没好气地道,“管他怎么回事,反正不关吴公公你的事。”
“哎唷,外头有大事,别瞒着咱家啊。莫非是外头的勤王军攻城了?”
“嘿,问那么多做什么。吴公公只管做好分内的事儿,就行了。”
昏暗的烛光下,重阳在黄绢纸上依次写下:
吴大用。
容广益。
沉闷的火炮声又响起来,撕开了万籁俱寂的夜,仿佛万千猛兽齐声嘶吼。
沈池掀开床上的宫缦,探出头来。重阳几步过去,把她按回去躺着。层层叠叠的罗帐放下,把内殿掩得密密实实。“别出来。”
宫道远处传来一阵马蹄疾驰的声音,随即骏马在景阳宫门外长长的嘶鸣,几十双军靴沉重地下马落地,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许多人一起迈进门来。
殷季亲自走过去偏殿门外,用力敲了几下门。
“皇侄!”他带着满满的恶意道,“子时已过。本王信守承诺,给足了你三天。你们这三天吵够了没有?够了就开门罢!”
房里安静了片刻。吱呀一声,偏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2017年开的坑不留到新年了。今天把存稿全部放出来大结局!
新年快乐喔!
第84章 约定之夜2
房里安静了片刻。吱呀一声,偏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重阳站在门槛处,衣着整齐,脸上的青灰之色比白天更重了。他瞥了眼更漏,嘲讽地道,“子时末了。多谢三叔宽容,额外多给了些时辰。”
端王打量了眼重阳身后。偏殿里只点起了一盏灯,灯光昏暗,只隐约看见内殿里纱缦重重,不见半个人影。
端王心里烦躁的情绪,就又升起了一分。
“皇侄沉醉温柔乡,本王成全你。”殷季站在门槛外,背着手道,“你的要求,本王已经做到了。你的承诺又如何。”
重阳漠然看了他一眼,“笔墨拿来。”
“吴大用!”殷季喝道,“耳房里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吴大用赶紧起身,一溜小跑着去景阳宫耳房,一个人吭哧吭哧,把早已准备好的笔墨案几抬出来,放在景阳宫庭院中央的梧桐树下,并一份诏书用的黄绢,放在案几上面。又亲自高举起一盏宫灯,照亮了案几周围。
重阳执起朱笔,略一沉吟,就要落笔。
殷季站在案几左侧,身体前倾,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看御笔就要落在黄绢上,突然想起了一事,急忙道,“慢着!”
他强自按捺着心绪,郑重道,“退位诏书,兹事体大,皇侄且慢写,本王召了几个重臣作个见证,就快到了。”
重阳站在案几旁边,把笔一摔,冷笑道,“朕写份退位诏书,还要等人来齐了才写。”
殷季已经顾不得这边了,转头对着宫门口方向道,“广益,出去宫门口等着,看到几位大人到了,立刻迎进来!”
“是!”容广益亲自出去请人。
过了不到两刻钟,新任礼部尚书齐孟,太子太保兼翰林院掌院卢作人,负责史书修撰的翰林院编修章玉衡,三人脚步仓促,赶进景阳宫来。
城外喊杀声震天,他们三个夜不能寐,正在各自家里惴惴不安时,被召入宫。一身官服倒是整齐,卢作人的帽子却戴歪了,犹不自知。
三人小跑着进了景阳宫,齐孟和卢作人对着端王行礼,章玉衡眼角含泪,过来对着重阳行礼。
齐孟和卢作人反应过来,也讪讪过来对重阳行礼。
重阳表情冷漠,视若无睹。
众人又等了好一会儿,辅国公方栋来了。容广益跟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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