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筳纪事_奚图南【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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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池想想也对,不告病假,难道要上朝再对着端王的拳头。立刻蒙着被子又睡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懒洋洋爬起来,叫厨子煮了鸡肉青豆粥,切几个小菜,用了早膳。

  韩铮在旁边看着,哼了一声,”昨儿挨了一顿好打,今日胃口倒是比平常更好。”

  沈池吃得眉开眼笑,“这世上,唯有美食与美景不可辜负。” 摸摸消肿的肩膀,笑道,“你昨日寻得哪里的大夫?这药膏真是好用,再去帮我买几瓶来。”

  韩铮不屑道,“寻常坐馆大夫哪里有这等好药?我寻了江湖上的朋友,兜转了半日,好容易弄来这两瓶,你收好了。”

  沈池点头赞同,“确实要收好,下次挨打了再拿出来用。”

  韩铮眉头大皱。想了想,道,“我教你些基本防身步法罢。”

  沈池大喜,迭声地应了,几口扒完鸡肉粥,放下筷子,换了身短打衣服,就跟着来到前院空地。

  韩铮负手站在旁边,叫她先蹲个马步试试。

  沈池拉开架势蹲下来,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腿肚子不断颤抖,看旁边点燃的线香,短短一根还没有燃尽。

  沈池扑通坐在地上,擦着汗说,“不成不成,换个吧。”

  韩铮皱眉道,“下盘基础功夫没有打好,什么功夫都练不成。等你练上两三个月,马步可以蹲整个时辰,我便可以教你梅花桩走步了。”

  “两三个月?马步蹲整个时辰?“沈池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腿上灰尘,“不必练了,下次端王打我,我让他打就是。大不了回来告病。”

  一句话把把韩铮给气得,如果眼前这位不是个姑娘,早就一巴掌糊过去了。“朽木不可雕也!”

  沈池不愿蹲马步,韩铮只得在院子里竖起一根木桩子,用沙袋裹在外面,叫她每日用力击打,拳脚上多些力气也是好的。别人挥拳打来,至少能挡格几下。

  早上告了病,到了下午,陆陆续续便有些翰林院和六科的同僚,或亲自登门,或送了礼单来,接来送往,忙活了不少时辰。都察院左都御史温泽也派人送了礼单,沈池有点好奇这位送什么,拿起礼单细细的看,温泽准备了两件礼,一盒尺余长的老人参,一坛十年陈的好酒。

  沈池指着礼单笑道,“这位温大人有意思。我还是头回遇上给病人送酒的。”

  韩铮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温泽送这两件礼的意思是,你若真生病了,切了人参治病去。如果没病装病,就送你坛酒在家里喝罢。”

  沈池恍然大悟。古人这些弯弯绕的功夫,学问果然深得很,她还没入门。

  过了一天,太师沈棠亲自过来探病。

  沈池有些乏累,正躺床上歇着,听了通传,打起精神坐起来接待。沈棠急忙按住她,“别起来,卧床休息罢。听说昨日端王在宫城里堵着你,将你逼进了太平渠里?“

  沈池道,”不甚打紧。幸得太后赶来相救,现在已经无事了。”

  沈棠赞许道,“得了太后的欢心,不错,不错。”又笑道,“吾儿可知,端王出京了。”

  沈池大喜,“此话怎么说?”

  想起今日朝堂上的事情来,沈棠眉飞色舞。

  原来昨天韩铮去翰林院替沈池告病,当值的官员按照惯例问他,病情如何?韩铮心情不好,冷冷丢下四个字,‘还未入土’,转身便走了。当值的官员大惊失色,以为病情不好,寻思这位沈学士是帝师,身份不同寻常,赶紧找了内廷的当值太监,给后宫通了气。

  太后听闻沈池回府便卧床不起,病情沉重。想起她找遍了京城的王公贵族家,查对了七八十副生辰八字才找到这么个人,眼看又没了。又惊又怒,今天早朝大发脾气,当众责骂了端王。

  端王受不了窝囊气,正好河南省近日发了大洪水,黄河决堤,浮尸遍野,四百里告急文书在文渊阁的桌案上堆成了山,愤而自请去河南赈灾,撂挑子走了。

  沈棠捻着胡须,欣慰笑道,“我儿果然善谋断,这么三下两下,便气走了端王。想当年先帝临终托孤,为父是当仁不让,剩下那两个可就是,呵呵。方栋那厮虽也是难缠,毕竟不如端王皇叔的身份摆在这儿,软硬不吃。如今走了个端王,剩下个方栋,两虎去了一虎,为父在朝上的日子,可就舒坦多了。”

  沈池不冷不热地听着,只问,“端王这一去,为时多久?”

  沈棠笑道,“即使只办正事,放粮,赈灾,督修河道,加上来回路程,至少也要两三个月。倘若他沿路还要四处逛逛,只怕要年后才回京了。”

  “能避开几个月也好。”

  父女俩又说了些闲话,沈棠说,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中秋了,你虽然有自己的宅子,中秋之夜还是要回太师府,合家团聚的好。

  沈池道,“只怕母亲见了沈迟,问起沈如。”

  沈棠踌躇了片刻,”也罢,这次家宴我先推托过去。但九月陛下的万寿节宴席,你是一定要去的了。到明年过年还有几个月,为父派出的人手总能找到你哥哥。年前把你们换回来。“

  沈池点点头,唤了老管家来,送沈太师出去了。

  这次既然报了个乌龙重病,索性歇了半个月,直到日子从六月底进了七月头,才去朝廷销了病假。

  端王殿下撂挑子出了京,关在王府地牢的御史程百思便被放了出来。除去吃了几天发霉的牢饭,被痛打了几顿,倒也无大碍。程百思亲自去沈学士府上道谢,沈池一见他那大头,颇为眼熟,突然想起,这不就是她交白卷那天,曾经好心指点恭房方位的那位巡场官么。

  原来是个旧识。

  两人坐下说了几句,沈池问程百思,怎么好好的想起来去弹劾端王的温泉别院。

  程百思正色道,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正是千万只眼睛盯着上位者的时候。关键不在一两个宅子,在于朝廷的规矩,天子的威严。

  沈池见这人吃了几天牢饭,小命儿差点丢了,却表情自豪,指点着身上伤痕,就像是拿了块金牌似的。就知道是个不怕死的硬骨头。

  病既然好了,自然又要开始去文华殿授课。

  沈池琢磨了半个月,心里有了眉目。

  诗词歌赋,四书五经,就凭她肚子里的半桶水,肯定是不行的了。旅游美食,天下地理,也只能偶尔讲讲。她有底气讲的,只能是杂学。

  于是,从七月开始,沈池陆陆续续地给小皇帝讲杂学。拿几根细棍儿,讲勾三股四弦五;拿算筹讲五进制,十进制;寻了百兽图,讲胎生,卵生。地方官员上了奏折表彰节妇,她打听下来,又是男人病死,寡妇跳进火堆的惨事,文华殿里便和小皇帝当故事讲起,鼓动着寡妇一人跳了火堆,活下来的亲族能得多少好处。小皇帝越听越气,第二天上朝亲自过问,把已经拟定章程,准备颁下去颂扬节妇的表章硬生生追了回来。

  过了立秋,天气渐凉,日照越来越短。甘肃省进贡了几罐石脂水,供宫里照明用。太后嫌弃这东西黑漆漆的难看,随便扔在库房里。沈池听吴大用太监闲聊的时候说了一嘴,想了片刻,突然想起这石脂水就是石油,吓了一跳,赶紧叫吴大用好生看管起来,切莫走了水。随后蹭来一小杯,在文华殿当着小皇帝的面点燃了。火光灼灼,比起蜡烛不知明亮了多少倍,小皇帝和花大满都惊诧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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