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筳纪事_奚图南【完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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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有时沈池觉得端王看她的眼神瘆得慌,但区区一个从五品文官,跟正一品亲王在朝中对上的机会远远没有她老爹多。低下头,略避过也就是了。

  到了阳春四月天,沈池这天休沐歇在家里,忽然鼓乐阵阵,喧哗之声不绝,折腾了整个早上,看热闹的百姓挤满了长街。

  府里的厨子和厨娘都跑出去看热闹,回来笑道,端王府就连纳妾也是好大的排场。

  一个普通小门小户家出身的女子,只因长得美貌,被端王纵马踏青的时候看上了,当场摘下随身玉佩下了定。王府的聘礼塞满了女子家的小院子,一台花轿热热闹闹抬进王府门去,新娘子的老爹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厨娘跟厨子闲聊,“这位新夫人的家里是城东磨豆腐的,平日里街坊都叫豆腐西施。我也去跟她买过几次,模样确实一等一的标致。你别说,长得跟我们家大少爷有点像。“

  厨子很看不上自家婆娘的眼界,嗤笑道,“大抵生得俊俏的人,无论男女,看起来总是有几分像。这话在我这里说说就行了,别传出来叫人笑话!”

  厨娘嘟嘟囔囔的分辩,“新娘子的眼睛嘴巴跟大少爷长得确实像。”

  “就你少见多怪。头发长,见识短!”

  沈池听了一耳朵,也没当回事。只要没人找她的麻烦,她自然不会主动去找别人麻烦。左右不过是在这彼方混日子,能混则混,别惹事,不生事。

  她每天最大的希望,就是早上醒来的时候,天上那群大和尚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跟她说功德圆满了。

  偶尔半夜睡不着,她也会盯着头顶罗床纱帐想,会不会一辈子待在这彼方,直到牙齿摇动,白发苍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二更,写得好开森~

  第26章 鸿门宴

  这年的春夏之交时节,难得的风调雨顺。天气不冷不热,雨水降得不多不少,既没有春汛,也没有旱灾,只小小的闹了几场蝗虫,当地官府开库赈了灾,便解决了。

  神州大地处处忙着春种耕耘,就连报上来的大案子也少了,都察院下属的十三道御史天天在衙门里闲得拍苍蝇。

  都察院左都御史温泽得了空,往小皇帝的文华殿里跑得便勤快了些。不仅自己给小皇帝授了几次课,还旁听了几次卢作人和沈池的课。

  他虽然不怎么待见卢大人,不过此人的学问功底还是很深厚的。讲了几次经义,都是清清楚楚,条理清晰。

  又听了几次沈学士的课,这人就像传闻的那般,年纪不大,涉猎甚广。天文地理,九章算术都讲得头头是道。但是听着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回家之后仔细想了想,温泽恍然,想明白了。

  沈池授课,讲得太直白了。

  大凡是圣人门下,熟读经书的文人,讲话总喜欢引经据典几句,显示自己腹中有学问。这位沈学士,学问见解倒是有的,从来不引经据典。

  这天文华殿下了经筳,温泽便拉了沈池去酒楼喝酒。

  城西的这家望鹤楼,是京城的热门去处,地方虽不甚大,布置的处处雅致,移步换景。王公贵族都喜欢来,价格自然也是只有王公贵族承受得起。

  沈池的太师老爹虽然时时差人送钱来,但她向来收着不用,开销只从自己俸禄里出。听同僚提起望鹤楼最普通的酒水也要二两银子一壶,一次都没来过。

  这次温泽硬拉了她来,两人在二楼雅间坐定,温泽叫沈池随便点,不必客气。沈池便点了一个冷菜,两个热菜,一壶酒。心里算了下,约莫是自己大半个月俸禄。温泽是正二品的大官儿,应该付得起。

  温泽见沈池当真是头次来,也是诧异,说了几句闲话,又叫了几个菜,加了一壶酒。

  两人各自喝了半壶酒,温泽诗兴大发,道,“献丑了。”当场叫人送来了笔墨,在雪白的墙壁上挥笔提了首七绝。他写得一手漂亮行草,笔走游龙,写得极快,一首七绝提完,墙上头几个字的淋漓墨迹还没有干。

  温泽写罢,转身对沈池笑眯眯的道,“认识沈学士这么久了,竟没有拜读过一篇大作。不知今日沈学士可有兴致在此地留下墨宝?”

  沈池见温泽题诗的时候,心里就知道要遭。温泽这人平时跟她不远不近,今天突然把她硬拉来喝酒,果然是场鸿门宴。

  论起学问来,这位温大人是真的猛,卢大人估计都比不上。如果在现代,必然是大学里最年轻的中文系教授,上百家讲堂讲经史的那种学霸人物。

  她肚子里那点半吊子墨水,糊弄小皇帝还行,在这位温大人面前是糊弄不过去的。

  便连连摆手谦逊不已,只说大人锦绣诗句在上,心里有诗做不得。

  温泽今天别有目的而来,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笼着袖子站在墙边,含笑道,“窗外如此明媚风光,沈大人定是有好句的。再三推托,莫非觉得本官是个俗物,当着本官的面落笔,污了沈大人的好句?”

  这话说得有点重,沈池当不起。

  她只得拿笔蘸满了墨,走过去墙边,想了半天,犹犹豫豫地写下第一句,

  “望鹤楼上望鹤游。”

  温泽目光一凝,赞道,“此句甚好。”

  沈池心想,化用了崔颢《黄鹤楼》和李白《凤凰台》的名句,能不好么。

  沈池又想了片刻,看看窗外绕着院子的一道尺余宽的小沟渠,没什么底气的写下第二句,

  “鹤去楼空水自流。”

  温泽点头赞道,“绝妙好句。“ 念了几遍,叹了口气,举手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了。

  沈池站在墙边,搜肠刮肚,却是怎么都写不出第三句了。

  眼见温泽还坐在桌前等她写下句,沈池干巴巴笑两声,说,”写不出了。“

  温泽惊讶道,“哦?怎么着?”

  沈池再也撑不下去,索性丢了笔,走过去桌前坐下,笑道,“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直接跟温大人说了罢。下官在淮安老家没有正经上过几年学堂,学识浅薄。上京本是投奔父亲,不想阴差阳错授课经筳,纯粹是赶鸭子上架,也只有点杂学可以拿出来见人了。论起诗词歌赋,文典经义,实在是拿不出手。” 抬手指指墙上那两句诗,”勉强做个两句,再也接不下去了。下官今天够丢脸的了,温大人就放过下官罢。“

  温泽微笑看着她片刻,说道,“沈学士如此坦诚相待,让本官受宠若惊。”

  沈池笑道,“下官倒也不是一直这么坦诚的。只是今日坐在这里的是温大人,值得坦诚相待。”

  温泽道,“实在是不敢当。”含笑举杯道,“窗外风光正好,当浮一大白!本官敬沈学士一杯。”

  沈池松了口气,知道今天温大人的这场鸿门宴,虽然自己连滚带爬,姿态难看,毕竟闯过去了。

  今天的天气确实明媚,从二楼窗棂望去,满城杨柳青枝,繁花点点,喜鹊上枝头。

  沈池不用作诗了,心中畅快,笑道,“确实好景致!下官先干为敬!” 满满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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