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筳纪事_奚图南【完结】(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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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对饮了几杯,温泽忽地扔下酒杯,起身拿了笔,在沈池的两句诗后面接下去写起来。

  他的行草这回写得狂放,倒有点像狂草了。沈池有点吃力的分辩字迹,念道:

  “西京宫阙残照影,

  下城铁甲映寒丘。

  白发红颜——”

  温泽听她声音朗朗,念出墙上的诗句,书写的动作忽然停下来,随即用笔蘸满了墨汁,竟将自己之前写的几句全部用墨涂掉了。

  沈池啊的叫了一声,惋惜道,“好好的诗句,怎么涂掉了?可惜,可惜。”

  温泽笑道,“沈学士的两句足矣。本官接了几句,竟是狗尾续貂了。”

  他既然不肯再写,沈池当然不会跟他过不去。两个人便对坐着继续喝酒。

  沈池不知不觉喝完了大半壶,赞道,“难怪卖到二两银子一壶,果然是好酒,滋味绵长。跟下官在宫里喝到的酒也差不多了。”

  温泽道,“二两银子一壶的,是一楼大堂卖的酒。坐在二楼雅间里,最便宜的酒也要五两银子一壶。你手里这壶浮罗春,叫价十两银子。”

  沈池惊得手一抖,差点把十两银子一壶的好酒摔了。 “下官一个月的俸禄折成银子,居然只能买两壶酒。早知道这么贵,咱们便坐在楼下大堂里也无妨,下官不挑地方的。”

  温泽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道,“听同僚说过几次,沈太师的大公子自己住一间小宅子,只用三四个小厮仆妇,平素吃用勤俭的很。莫非是真的?”

  沈池笑道,“宅子确实不大,一个管家,一个随侍,后院两个厨子厨娘,足够用了。穿用的东西下官不甚在乎,不过吃方面可不算勤俭。下官的俸禄月月精光,倒有一大半用在吃食上面。”

  两个人便谈起城南珍宝阁旁边巷子里的蛋饼摊子,城西丁角街里头的萝卜丝饼,豆芽胡同王老板每日早晚出摊的大馄饨,一碗馄饨配半匙辣油,吃起来辣劲儿正正好。

  温泽是京城本地人氏,沈池听他如数家珍,连着说了十几个她从来没去过的美食去处,顿时食指大动,口水差点滴在桌上。

  温泽摇头笑叹道,“头次见到人坐在望鹤楼里,却对着蛋饼生煎□□花流口水的。今日是见识了。” 用筷子指指桌子上,“三两银子半只的香酥盐焗鸡,五两银子一盘的爆炒羊肝儿,我的银子都花了,你就吃起来罢!”

  沈池挨个吃了一筷,“味道确实不错,但要说是上好佳肴,总是差了点火候。”

  温泽道,“这望鹤楼的一砖一木都是各地精选运来的,造价昂贵,东家最怕走水,便不许厨子用大火颠勺。烧出来的菜缺了点镬气。”

  沈池恍然,“就是如此。”

  两个人将十两银子一壶的美酒喝了个精光。温泽知道了她的底,说话便不再掉书袋,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谈起来。沈池喜欢美食旅行,各种新鲜事物,难得找到一个谈得来的,讲起各地风光奇闻,话题开个头便打不住。

  两人吃了一个多时辰的酒,眼看太阳往西边去了,沈池打了个饱嗝,捂着圆滚滚的肚皮道,“今天多谢温大人做东,改日下官请温大人去吃城东老张记的盐焗鸡,五十文一盘,味道比这里的好。”

  温泽笑着应了,又问道,“沈学士可有表字?”

  沈池道,“年纪还没到二十,只有名,并未有表字。”

  温泽点头,“一时竟忘了你尚未弱冠。我小字瀚之,以后无人的时候,不必再官职称呼,直接称瀚之即可。”

  沈池笑道,“甚好。你也直接唤我阿迟罢。免得咱们下次吃盐焗鸡的时候,我说,温大人,且慢走,再坐坐,下官在等张老板找回我两个大子儿。你说,沈学士,下次本官做东,咱们街上吃大馄饨去。”

  温泽抚掌大笑,眉眼舒展,眼角唇间皆是笑意。沈池一时竟看呆了。

  她心里想,温泽这人平时未开口便带着三分笑,就很少看见他不笑的时候。

  没想到真心实意的笑起来,却是这么好看。

  第27章 百花宴

  韩铮坐在一楼大堂,听到二楼传来一阵脚步声,抬起头来,只见等的人带着满身酒气走下楼梯,便起身迎了上去。

  沈池惊讶道,“这么久了,你还在这里?我只当你先回去了。”

  韩铮臭着脸道,“两个人的酒席怎的吃了这么久,那个姓温的可有不怀好意?”

  沈池哈哈大笑,潇洒走出门去,“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温大人可不一样,是个好的。”

  两人走到望鹤楼的大门前,外面等着的几个轿夫赶紧跑过来,沈池对温府的轿夫笑道,“再等等,你们大人今日酒喝得多了点,刚用了盏醒酒汤,待会儿就出来。”又对自己家的轿夫道,“你们先回府罢,我带着韩铮四处走走再回去。”

  沈池和韩铮并肩走在人来人往的青石街上,喜滋滋的道,“韩铮,我有话想和你说。”

  韩铮唔了一声,“我晓得。你每次拉了我走在街上,都有一堆的废话要跟我说。”

  “不和你说,又和谁说去。这么大的京城,知道我底细的除了我那老爹,只有你了。”沈池笑道,“你知道么,方才温大人告诉我,他表字瀚之。叫我以后不要客气喊大人,可以直接叫他瀚之。 “

  她喜滋滋的道,” 我也让他叫我阿迟。这是我在京城的第一个朋友了。瀚之的学问比我好太多了,以后要跟他多请教请教。“

  韩铮嗤笑,“才说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不知是哪个刚被蛇咬了一口,居然不怕,转眼就想着跟另一条蛇交起朋友来了。”

  沈池不赞同的反驳,“别把温大人和那混球相提并论。凡是喜爱四处游历的人,见识多了雄峻山川,奔腾大江,心中胸襟开阔,多半不会睚眦必报,故意去害别人。更何况,” 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温大人也是个吃货。一个喜爱游历四方,又愿意为了一口美食从城北跑到城南的人,决不可能是坏人。”

  韩铮淡淡道,“这‘也’字用的甚好。”

  沈池被韩铮嘲笑惯了,不甚在意。“你这江湖侠士,怎么说起话来比官场上的人还绕圈儿。爱美食怎么就丢人了,我是吃货我怕谁。”

  韩铮抬头对天翻了个白眼。

  两人一路打着嘴仗回了府邸,韩铮远远的看见门口的动静,咦了一声,说,“有人在门口等你。”

  沈池急忙加快脚步走过去,果然有个小厮打扮的下人站在门口,翘首等待沈学士回府。问清来历,居然是辅国公方栋家的长子方云贺的随身小厮。

  方云贺派小厮过府送了一张帖子,邀她参加这个月底设在辅国公府后花园的百花宴。

  沈池细问了几句,百花宴的客人都是谁,原来都是些高官显贵家的子侄。上回参加宫里宗亲宴的皇亲国戚,除了年纪太大的太小的,几乎都邀遍了。除此以外,还邀了很多公侯家的年轻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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