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筳纪事_奚图南【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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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片刻,又说,“如儿,为父看你行事决断有急智,虽是姑娘家,却比你哥哥更强些。为父不妨跟你交个底儿,切莫惊到。如果万一中的万一,到正式放榜的时刻,你哥哥还未寻到,你不妨就这么男装打扮,代你哥哥去宫里应卯。待寻到了人,再悄无声息的换回来。”

  沈池想起那层层叠叠的细布,从锁骨下一直紧紧包到肋骨,从此就要日日裹,时时裹,脸色便有点发青。这便宜爹已经官至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到底是要他儿子做什么官,如此的看不开。

  她便劝道,“父亲,女扮男装,一旦发现,必是重罪。我们不如等下次---“

  沈棠一拍床边,喝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以咱们沈家的家底,做帝师的机会,这辈子也就这次了!陛下如今年纪尚幼,谁家入了陛下的眼,就是三代公侯!你爹若是个怕事的,咱们沈家至今还在老家犁地呢,哪来的如今这满门富贵!为父心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言!”

  沈池被”帝师“两个大字哐当砸脑门上,砸得脑袋嗡嗡作响。

  坑,好大的坑。

  她这古文考试交白卷的主儿,居然要去做皇帝的老师。

  天上的大和尚们合起来坑她。

  沈池被惊得恍恍惚惚,只见沈棠起身大开了房门,对门外侍立的太师府大管家道,“沈寿,请韩公子进来!“

  沈寿一溜烟小跑着出去打开了院门,将院门外的人请进来。

  她恍恍惚惚一抬眼,便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悄无声息的走进门来。

  那年轻男子相貌只是普通,只是一双浓眉,英气逼人。矫健身材挺得笔直,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沈棠笑眯眯地招手道,”给你们互相引荐一下。如儿,这位公子,姓韩名铮,乃是当朝难得的剑士,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位呢,便是老夫膝下的如儿。”

  沈池恍惚的一笑。韩铮无甚表情地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

  沈棠又道,“韩公子,惭愧。如儿那不成器的双生哥哥至今还未寻回。你们日后相处些日子,韩公子姑且叫她阿迟罢!“

  韩铮无甚表情地又是一点头,转身直出了院门。也不知他怎么走的,明明脚步不急不慢,人却消失得飞快,一瞬间却就没影了。

  沈棠关好房门,回身坐下,对沈池笑道,“为父曾救了韩铮一命,如今他是我的死士,你有事尽管用他。”想想又道,“你身边那个丫头,叫什么兰草的?不能留在府里了。明日为父便会传出消息,太师府大姑娘来了京城之后水土不服,去别庄修养。姑娘的贴身丫头必然是要跟着去的。”

  沈池道,“我身边只有她了。“

  沈棠呵呵的笑,捻着胡须说,”才见过就忘了。不是还有韩铮么。他做贴身随侍也是使得的。”

  沈池恍惚看着面前亲切的笑脸,觉得脑壳坏掉的,不该是女儿,倒像是这当爹的。

  “父亲,你叫一个年轻男子,做女儿的贴身随侍?”

  沈棠呵呵笑道,“你哥哥没有回来,你便是太师府的大公子,身边跟个文武双全的随侍最合适不过。”

  沈池嘴角微抽搐,“呵呵。”

  “如儿且放心,他们这种江湖人,最看重英雄名节,他既然应下老夫,你怎么使唤他都是无妨的。你们日常切磋,如儿不妨去学学男子平素如何行走,说话何等语气。若有头疼脑热,来月事了,裹胸的布料不够用了,也尽管打发他去做。”

  沈池按着突突作痛的头,只想去寻个柱子再撞一次,撞死了事。

  沈棠交代完毕,慢悠悠起身开门。

  沈池脑子清醒了点,开口唤住沈棠,“父亲,兰草随着我这么多年,答应女儿,饶她一命罢。”

  沈棠的脚步顿了下,站在门口,道,“此人绝不能留。“

  沈池道,”父亲贵为当朝太师,当真想饶过一个人,必然能做到的。女儿答应父亲,只要哥哥一日没有回来,女儿尽心周旋就是。“

  沈棠沉思了片刻,点头道,“也罢。为父应了你,饶了她的性命。不过此人今后再也不能和你见面了。”

  沈池又道,“让女儿最后见一次兰草罢。女儿绝不多话。”

  沈棠皱眉道,“妇人之仁。”

  开门吩咐了几句,背着手自出门去。

  沈寿小跑去院子外,过了片刻,两个壮实婆子牵着五花大绑的兰草进屋来,按在床边跪下,所有下人全部退了出去。

  沈池勉强坐起身,除去了兰草的堵嘴物件,双臂抱了抱她。

  兰草泪流满面,道,“疏梅去了,绿竹去了,今天轮到兰草去了。姑娘保重,奴婢下辈子再来服侍姑娘。”

  沈池道,“莫多想。我会好好的,你也好好活着。我们天涯各自安好。”

  兰草哽咽不能言,猛地磕头在青砖地上,砰砰作响。

  管家沈寿在门外一挥手,两个婆子进来,重新堵住兰草的嘴,牵着绳子出去了。沈寿体贴地倒关上房门。

  沈池躺回床上,看着四面八方明晃晃的蜡烛,所有的疲乏一齐升起来,沉沉睡去。

  第6章 第 6 章

  也不知道她那便宜爹怎么吩咐的,自第二天开始,沈池所在的院子里,塞满了新来的下人。里屋外屋各配了四个丫头,院子里还有四个小厮并四个轿夫。

  听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娇声齐唤“大少爷”,她便觉得头壳突突地疼。

  这是真把她当作太师府大公子的做派了。

  沈棠硬塞给她的随身侍从韩铮,每日也来她屋里转几圈。

  只是此人江湖行走惯了,做起随侍十分的不称职,既不端茶倒水也不牵马递鞍,每日无事,也不去寻她说话,只管自顾自的倒一杯茶,到书架上抽几本书,盘腿坐在窗边平榻上,或看书,或练气,行事做派比她这个正牌少爷还像少爷。

  好在此人不怎么烦人,整日安安静静的待着。其他的丫头小厮也得了吩咐,知道此人是老爷亲自延请来的,身份不比寻常侍从,待他恭敬,相安无事。

  再陌生的人物,看得久了,也就渐渐习惯,只当作是房里多出来一个会行走的家具。

  过了半个月,沈池额头的伤势逐渐好转,走动无碍了。

  她那便宜爹每日下朝之后,便招她去书房。

  先是叫她写了一百遍的‘迟’字,跟她说上次试卷写错无妨。但今后哥哥的名字,切莫再写错了。

  再扔给她一幅千字文帖子,写满了潇洒俊逸的行楷字,命她日日照着临摹,字迹务必学得相似。

  最后跟她细细说起朝堂之事。

  先帝南征北战,打下了万里江山,也得了一身的伤病,去年不幸薨逝。病危之时,先帝下诏,攫升吏部尚书沈棠为太师;户部尚书,外戚方栋为辅国公;加上先帝唯一的弟弟端王殷季,三名顾命大臣共同辅佐小皇帝登了基。

  小皇帝殷重阳,今年十一岁。早上随着太后上朝听政,下了朝还要苦读功课。每隔三日,便去文华殿听两位经筳讲官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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