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筳纪事_奚图南【完结】(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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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正道沉着脸道,“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回王府去!”

  “别的事,都依崔头儿,就只是他们方家的事,嗝~崔头儿别管。”秦大祐喷着酒气道,“俗话说得好,嗝~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嗝~”

  身后方响的哭号声音突然变了调,“云珠!你想开点儿!你别寻死啊,云珠!!”

  崔正道霍然回身,正看到方云珠踉踉跄跄站起身,对着国舅府门口的石狮子一头撞去。

  十几个亲兵里,就数黄镇站的地方离石狮子最近,他眼疾手快,抢上几步,一把拉住方云珠的袖子,把人拉回来了。

  方响直扑过去,紧紧抱住女儿不撒手,父女俩对坐在地上,方响放声大哭,方云珠无声哽咽。

  崔正道也看不下去了,一只手抓着马缰绳,一只手亲自拖着秦大祐的衣领,把人拖出了回升胡同。

  眼见亲兵们簇拥着秦大祐骂骂咧咧地走远了,回身再看,倒霉父女俩一瘸一拐进了国舅府,崔正道这才翻身上马,继续奔王府而去。

  端王回府的时候,华永廷在王府书房,已经翘首等待多时。

  除了华永廷之外,静坐在书房里喝茶的,还有一个人。听到端王大步进来的脚步声,来人在明亮灯火下抬起秀气的脸。

  殷季看清了那人,笑道,”难怪华先生急匆匆把本王叫回来,当真是稀客。今天吹的是什么好风,竟把吉公公吹来了。“

  吉利儿不说话,却看了殷季背后的尉迟廉一眼。

  殷季道,“尉迟是本王信得过的贴身护卫,吉公公说话不必防备。”

  吉利儿的嘴角这才泛起一丝冷笑来。“殿下知道奴婢本名,还是直接称呼奴婢从善罢。在宫里时时刻刻顶着家父的名头,实在是够了。”

  殷季道,“是本王疏忽了。从善莫怪。”

  两人落座,书房小厮轻手轻脚地给在座三人送上茶来。

  华永廷坐在侧位,开口道,“殿下这次成事,李先生实在居首功。若不是那天夜里,李先生执太后敕令,让守城偏将开了永定门,此次行事断没有如此顺利。”

  “华先生过誉了。奴婢哪配称先生。”吉利儿语气淡淡,搁了茶盏,“便是没有奴婢,也还是有吴大用公公。殿下运筹帷幄,奴婢也是那天夜里才知道,吴公公原来也效力于殿下。”

  殷季笑着一摆手,“吴大用不过是个粗人,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哪里能和从善相提并论。这次大军得以顺利入城,从善谋划得当,从太后手里弄到了赦令,当居首功。吴大用心心念念想要个司礼监的位子,本王就赏了吴大用。从善想要什么,本王却从不曾听说。今天既然从善来了,便请开口,无论要的是什么,本王必将尽力。”

  吉利儿点点头,“多谢殿下。” 沉思了许久,开口道,“可否让奴婢离开宫里,归隐陕西故土。”

  “只是这些?“殷季皱眉道,”过于轻易了,与功劳不配。从善立下如此大功,理应恢复男儿身份,以功勋封爵。”

  “恢复男儿身份?以功勋封爵?”吉利儿低声重复着,脸上露出几分自嘲的笑容。 “奴婢的功劳,不过是顶着太监的头衔,日夜陪着太后娘娘,实在是说不出口。说出去,反倒污了我李家的脸面。殿下,奴婢心意已决,只愿归隐老家,娶一房妻室,生几个孩子,正正经经过几年日子。”

  殷季沉思片刻,点点头,“既然从善已经下定了心意,本王也不好勉强。这样罢,本王一点心意,从善务必要收下。” 扬声唤了门外的王府大管家赵永富进来,吩咐道,“开库房,取一千两金,赠与李先生做回乡盘缠。”

  吉利儿也不谦让,干脆地起身行礼,“多谢殿下馈赠。”

  不多时,赵永富亲自捧了个沉甸甸的托盘,气喘吁吁的回返书房,掀开覆盖的红布,黄澄澄的五十两金锭摆满了整盘。

  殷季笑道,”本王一时倒没想到,这一千两金子忒重了些。此去陕西,路途遥远。索性再拨几匹良马,两三个小厮跟着,从善不要嫌弃。”

  吉利儿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多谢殿下想得齐全。”

  “不知从善定下何时起身?”

  “择日不日撞日。奴婢今日出宫来,已经带齐了置换衣物,在这里拜别殿下,等下趁夜即刻出京。”

  殷季吃了一惊,“这么快。本王还想留你几日,置办点酒席,在京郊饯别。”

  吉利儿摇头,“过于招摇了。奴婢这张脸,京城许多人认识,实在不好与殿下多做纠葛。”

  “说得也有理。”殷季点点头,举起茶盏,“那就择日不如撞日,本王在这里以茶代酒,敬从善一杯。今日一别,日后勿相忘。”

  吉利儿也举起茶盏来,“今日相别,愿殿下福祚绵长。” 饮了一口,他放下茶盏,退后两步,跪下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殿下当年相救大恩,从善还了。从今日起,殿下忘了从善这个人罢。小民告退。”

  “你去罢。”殷季摸着下巴,目送着吉利儿走出书房。管家托着沉甸甸的托盘,跟随在后面。

  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院门之外,站在身后的尉迟廉吹了声口哨,“一千两金。殿下好大的手笔。”

  殷季手指敲着椅背扶手,玩味地笑了。

  “他要往陕西老家去。华先生怎么看。”

  华永廷毫不迟疑,应声道,“陕西故土,知道当年底细的人太多,绝不能让他回。”

  殷季叹了声,“当年他父亲救了太后的命,丢了自己一条小命。如今他帮了本王一把,却又丢了一条小命。本王也觉得,殷家有点对不起他李家。”

  “若不是殿下当年在河南治水的时候救下了他,他哪里能活到今日。”华永廷冷声道,“卑贱之躯,心比天高。殿下,太后在乾清门外自尽,跟此人脱不了关系。”

  殷季点头,“确实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他故意出现在乾清门外,叫太后知道这次宫变他也有份儿,太后那么硬的脾气,或许不会这么快自尽。”

  “太后对他不薄,区区微贱之人,竟引为耻辱,设计了太后的性命,打乱殿下部署。不自量力,狂妄之极。”

  “确实当杀?”殷季确认。

  “确实当杀。”华永廷道。

  尉迟廉站住殷季身后,掏了掏耳朵,“华先生实在冷酷心肠。吉公公跟太后前后脚下了黄泉,奈何桥前头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卑职只是想想,也觉得一颗心瓦凉瓦凉的。”

  华永廷冷冷道,“成大事者,岂在乎这等细枝末节。我们在议朝廷正事,你这整日舞刀弄剑的,懂个什么。”

  “好了。”殷季打断他们,”你们两个何必为这种小事斗嘴。尉迟,本王赐他的一千两金,你要不要?今夜提了他的人头回来,一千两金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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