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送他什么呢?银豆犯了难。
管他呢,以后再说吧。
银豆吃完饭,听见不远处有富汉家响了几声炮仗,天上细细碎碎的雪慢慢落下来,给这寂静的夜里增添了要过年的意味。腊月里都是好日子呀,迎弟都要成亲了。
狗蛋吃的饱,出了门舍不得新衣裳,又另换了一身旧棉衣,裹紧了,拉着大板车往地里送了两趟土粪,回来洗洗刷刷,这才进屋躺在热炕上睡下。
睡不着。
披上衣服下炕,出了窑门,隔着窗扇看见银豆的东窑里还有灯光摇曳,不免问,“你这么晚咋还不睡?不是说明早还要去十八里铺谭家么?”
银豆本来还有点精神头,一听谭家冒出火气,说,“不想去呀,不去没办法,半死不活的,真是给我添了大霉!”
“不想去就推了。你不好说我给你去推。”狗蛋站在要门口,当仁不让地要给银豆解决麻烦。
“唉我就是说说嘛,去还是要去的。”银豆叹口气,谭家可不能断了联系,她好歹得看看那两口子的罪受的怎么样了。谭太太做噩梦有没有做到发疯,谭老爷发现自己不举之后又是个什么情况。
狗蛋又说,“那我陪你去,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银豆笑笑,觉得这十二叔真是热心肠。“不用啊,谭家派人来接。你明天不去给栓子家帮忙吗?”
“忙完了。就这么说定,明早咱们一撘走。你有委屈可别憋在心里不吭声,谭家再厉害,也不能仗势欺人,我总要叫他们晓得厉害。”狗蛋着实不放心,上回去谭家,银豆回来吐得昏天黑地还病了一场,虽然瞒着他没说啥,但是他晓得肯定受过啥委屈自己忍下了,不然精神焕发的小媳妇凭啥蔫头耷脑的,还真把他当瓜娃娃哄呢。
银豆多少有些感动。“哎呀你赶紧睡去吧,啰啰嗦嗦的。”
狗蛋也不好意思在门口站了,赶紧回自己窑屋睡觉。想着明早还要陪银豆走远路,就强迫自己入睡。
睡得迷迷糊糊的,做起梦来。梦到从未梦到过的场景。还是初春的时节,柳芽儿才冒头,他赶着羊群从坡上下来,碰见戴着头巾的小寡妇柳银豆。她凶巴巴地挡在路中间,“狗蛋子,我的鸡娃去哪儿了?”
他翻个白眼,摇摇头,“我没见。不晓得。”
柳银豆眨着眼睛笑话他,“你哄我呢,我不信,你肯定藏起来了,我要搜查!”
他就生气了,伸展开胳膊晃了晃,“我能藏到哪儿嘛?你胡说啥?”
柳银豆嘿嘿嘿嘿笑的很神秘,然后猝不及防扒了他的裤子,指着他的小蛋蛋说,“看!这不就是我的小鸡娃?你还敢说你没藏起来!”
“胡说,这这这……不不是你的!”
他低头,一下子脸红了,忘了骂她不要脸,忘了要推开她,就傻乎乎的干站着,银豆伸手去抓,边抓边喊,“狗蛋!你把我的鸡娃还给我!”
狗蛋从这场梦里惊醒。啥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不知廉耻了?为啥梦里的柳银豆是那样的人?她那样做,他竟然没有大声骂她??柳银豆如果晓得他做这样的梦会怎么想?
他甚至有点遗憾,过早的从这个梦里醒来。
这太不可思议了,炕热乎乎的,他的那玩意儿胀不可耐,才翻起身,一股浊白喷出来糊了被子。
他慌慌张张的把自己清理干净,把被褥和炕毡擦了又擦,生怕被赵氏或者谁看出来。等收拾好,却再也睡不着了。
天黑漆漆的,也不晓得睁着眼睛等了过久,听见一声响亮的鸡叫。之后就有黑狗们汪汪的吼声,院门被拍响,“柳先生?柳先生。”
狗蛋起身,衣服已经穿戴整齐,跑出去站在门口说,“她还没睡醒,等着。”
门口还是那两个老婆子,老婆子没见过这个少年娃,就说,“我们之前都是这个时辰来接人的。”
狗蛋猛地沉下声音,“我说等着就等着!”
他无形之中生出了一种威严,令人畏惧。老婆子们没敢张口,等了不到一会儿,柳银豆就出来了,说,“走吧,早去早回。”
狗蛋跟在银豆后面上了车。老婆子见他像个护卫一样绷着脸,也收敛了许多,对柳银豆更加恭敬。“柳先生,这少年娃是你新收的徒弟呀?”
银豆摇头,“不是,这是我叔。上山徒手打狼的英雄好汉,他是见天黑不安全,为护着我来的。”
两个老婆子点头会意。想问柳银豆一点什么,柳银豆拿眼瞪她们,于是没吭声。马车内一路无话。
进了谭家大院。狗蛋还要跟着银豆进谭太太的上房,被婆子拦在外面,“小哥儿,我们是内院妇人家,不方便男人进出,你就在这里等柳先生。”
银豆也劝他,“你放心待着,一炷香的功夫我没出来,你就杀进去。”
狗蛋这才安心,笑笑,“我隔着院子墙,他们欺负你你就喊我,你今儿没带徒弟,有帮忙打下手的,你也可以喊我。”
‘“叔呀,你老实等我,别出乱子我谢天谢地。”
银豆剜他一眼,剜的狗蛋心肝一颤。
谭家少爷仍然在太太的上房里躺着,一直未醒。
谭太太周氏更憔悴了,两颊塌陷,顶着黑眼圈见了银豆,也不跟她客套,说,“柳先生,我都照着你的话做,我儿子还是没醒呀。”
柳银豆却还是那话,“现在冬天最难熬,注意不要让他发烧就是万幸,熬过冬天再说吧。”
她不去诊脉,离了一尺的距离仔细观察一下,心中便有了数。转去桌案开药方。
谭家把谭宝至伺候的很好,身体一直养护着。谭宝至也许很快就能醒过来,这可是银豆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她开了药方,另掏出两封药丸,说,“这两天温水想办法服下去。我年后再来,翻过年,春暖花开杨柳飘絮,或许就有转机了。”
这些话多少给谭家一些希望。周氏喜不自胜,谢过柳银豆,依旧给她封了银子,打发婆子送她出去。
银豆接过钱袋,说,“太太最近精神不济,别太熬夜,不然前头你那些治疗就算白费了。家里有谭老爷做主,你大可放宽心。”
“柳先生,……唉……”
周氏有苦说不出,哪里是她熬夜呢。精神恍惚,整晚整晚睡不着,一闭眼稍微有点迷糊劲儿,就仿佛看到从前死的那个女子娃的魂魄在眼前飘荡,张着血盆大口要吞了她。这些事情,不好跟柳银豆说,她也治不了,问神求符依旧不能安稳,……老天爷给的报应啊。再这样下去,她确实没几天活头了,可是谭宝至好不了,她死不瞑目。至于谭永年,他也不晓得是不是年纪大还是怎么的,前些日子跟前陪床伺候的丫头说老爷不行了,举不了。她听后难过好半天,谭永年不到四十,身子就空了,她是一点点念想也沾不上。谭永年倒不急躁,男人家的这事情,不好往外宣扬,他备了车马,出凤鸣县走延宁府,去寻以前认识的一个专门壮。阳补肾的郎中,人走了好些天,到现在都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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