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黑衣男子徐徐上前一步,惊得苏娴当即退后一步。
男子弯起眉眼,似在笑又带着几分讥诮的意味,“主子可还记得,当初苏姑娘侍奉在前的滋味,苏姑娘想来也不会忘记吧?”
苏娴的脸色瞬时骤变,俯首之时音色微颤,“不敢!”
“道是不敢,可这心里的事儿又有谁知道呢,苏姑娘,你说对不对?”黑衣男子在步步逼近,“晋王殿下待苏姑娘不薄,这晋王府的后院如今就你一个,虽不是晋王正妃却也如同正妃的待遇,住着主院。”
苏娴呼吸微促,本能的捂着自己的肚子。
黑衣人瞧着她这动作,眼睛里的笑意更是浓郁了不少,“怎么,苏侧妃觉得咱们会拿这孩子下手?”
“孩子是无辜的。”苏娴忙道,“不管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是还望主上不要对孩子下手。”这大概便是母性。
“苏侧妃这是在彰显自己的良知?”黑衣人笑得凉薄,“真是可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这么有情有义。当初哭着跪着求着,死活要赖着主上不走,拼了一身的气力去学文习武,难道就是为了给李朔生孩子?”
“苏姑娘,你可真叫人刮目相看!”
最后那一句,说得苏娴心肝直颤。
没了这孩子,她还如何能留得住李朔?这可是她跟李朔,最好的牵连点,是以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不能出事。自从胭脂死后,苏娴便很少再向那头汇报什么,饶是有……也只是似是而非的消息。
如今……怕是躲不过了。
黑衣人深吸一口气,“主子说了,教苏侧妃好生考量,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孩子还把自己的命也给丢了。两天后便是皇上的生辰,殿下说了,请苏侧妃务必小心谨慎,无论如何不许晋王殿下出席。”
“可这是皇上生辰,晋王殿下不可能不去。”苏娴急了。
黑衣人走到窗口,“那就得看苏侧妃自己的本事了。”
音落,黑衣人纵身而去,宛若踏雪无痕。
苏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抱着李朔的大腿,求着让他别去?可转念一想又不对,自从李朔受伤归来之后,便一直沉默寡言,甚至于很少见她。
李朔把他自己关在书房里,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所以到了现在苏娴已经猜不透自己在李朔的心里,是否还有曾经的分量。
所谓的重不重要,其实也只是男人的一念之间罢了!
蝶儿在外头叩门,低低的喊了一声,“侧妃?”
苏娴猛地回过神来,当即敛了面上的慌乱,“进来。”
“是!”蝶儿快速端着手中的羹汤进门,“侧妃,药来了。”
大夫给开的药,如今苏娴快要临盆,这药能让她来日生产的时候少一些痛苦,以便可以顺利的生下孩子。
孩子……
生孩子……
苏娴几不可见的蹙眉,抬头看着蝶儿,“我有些身子不舒服,你去帮我把大夫叫来。”这大夫从她有孕开始便一直伺候着,往日她也给了不少好处,所以今日能用得着,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自己的把柄捏在主上的手里,若是不照办,别说是自己的孩子,恐怕连她这条命都保不住。在这个时候,她只能选择自保,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蝶儿当下急了,“奴婢这就去,只是侧妃,要通知王爷吗?”
“不必。”苏娴忙道,“我只是有一点不舒服。”
第四百六十四章
关起门来,苏娴让蝶儿出去给自己煎药,转而留住了大夫。至于说了什么,便也无人知晓,只知道此后苏娴一直心神不宁,瞧着似乎心事重重。
书房内李朔低低的咳嗽着,瞧着自己笔下跃然纸上的女子,终是有些倦怠的丢了笔墨,“画皮画骨难画魂,终是不及她分毫神韵。”
延辛端着燕窝粥进门,“王爷,早些歇下吧!”
李朔苦笑两声,“早些日子若是少睡一些,约莫也不至于如此。本王还如何睡得着?”说着,转而去了地宫。自从桑榆走后,整个地宫都冷冷清清。
昔日还有阿狼时不时的叫唤,偶尔还能听到夕阳与桑榆的笑声,而今什么都没了。
不对,还有!
还有一个垂垂老矣的胡王殿下。
曾经的剑拔弩张,如今的相顾无言。
一个犯了错,一个丢了妻儿,算起来竟有些同病相怜。
“还没找到?”胡王问,说这话的时候,李朔看见他微微蜷握的拳,还有微微绷紧的身子略向前靠,似乎想听清楚一些,免得错过了李朔的只言片语。
他终是关心自己的亲侄女,在某些事情上,他脱不开这责任。
如果不是仇恨,李朔不会重伤,桑榆也不会被人带走。
至今,生死不明。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是这世上对至亲之人的折磨。
“拢月阁那头的莲花开了,很好看。”李朔转了话锋,“听说当初她为此而摔下了湖中,惹得文昌帝将这莲花悉数铲除,而今皇帝重新栽种,可惜佳人不复。”
“她还能回来吗?按照月份推算,应该已经生了,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胡王自顾自的说着,“如果是个女孩便最好,没那么多的朝堂纷争,以后嫁个好人家,最好能像孩子她爹一样,是个爱妻如命的。”
李朔不去理他,“梅园里都结了梅子,可惜酸得很,连泡出来的酸梅茶都是苦的。不过有孕之人约莫喜欢这味道,酸酸涩涩的,倒是极好。我叫人留了一些腌起来,也不知好不好吃,待我先尝过再说。她这人嘴刁,不好吃的东西死活不肯吃。”
顿了顿又道,“有孕之后愈发惯着,便也惯得没形了,可自己的女人不惯着,还打算惯着谁呢?如今便是想惯着,也不知该如何惯……”
两个男人同时保持了沉默。
李朔坐了一会,幽幽然的起身往外走。
有些话无人可说,因为那些人不懂。
但胡王能明白,也能体会那种痛,一个是至亲,一个是挚爱。
“也许……出关了。”胡王突然说。
李朔身子一震,“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怕是耽搁久了真的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傅氏的子孙流落在别人手里,实非我所愿。”胡王深吸一口气,“云华的手里,捏着她父皇给的印信。”
“李朔,你若能找到鬼狼大军,约莫也能找到她了。那印信是个扳指,足以调动她父皇留下的鬼狼大军。那个宠爱女儿的皇帝,在诸侯揭竿而起的那一刻,似乎就已经料到了一切,早早的为自己的爱女,埋下了后路。”
李朔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视线有些模糊。他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直勾勾的盯着胡王,“你是说,可能是慕守业带她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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