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勋一笑,“你这是何故,说好了只是下棋,何必当真。之前朕就说了,这宫里头没人敢跟朕下棋,左不过是因为那些狗奴才都不敢赢朕,连打个平手也不敢。”
顿了顿,李勋也不开口叫李召起身,只是继续道,“你也知道老五那个人,原也是个允文允武之人,此后因为朕这大齐的江山而奔波在外,四处征战,早就将这下棋的功夫丢到脑后了。”
说到这儿,李勋起身干笑两声,“这老五啊,早就不会下棋了。不过而今倒是不错,朕找到一个可以跟朕下棋之人。”
“别站着了,都说了是兄弟之间的较量,又不是生死之战,朕恕你无罪。”李勋慢条斯理的收了棋子,“不过丑话说在跟前,若让朕看出来你刻意相让,朕可不跟你客气。”
李召这才直起身来,唇角带着温和的浅笑,“微臣遵命。”
语罢,这才重新坐定。
脊背,却渗了一身的冷汗。
瞧着李召略显紧张的容色,李勋不动神色的下棋,端起杯盏抿一口杯中水,不由的蹙起了眉头,“茶都凉了。”手一松,直接把杯盏丢了出去。
一声瓷器的碎落之音,惊得里里外外跪了一地的奴才,高呼皇上息怒。
李召的心紧了紧,只敢用眼角余光扫着李勋。见着李勋似乎不像是动怒的样子,且这眉眼之间只盯着棋局,心里头更是没底。
眸色微沉,终是不敢多言。
这李勋,已然不是曾经的四弟了……
人,果然是会变的。
一盘棋下来,李勋与李召打了个平手,不过李勋看上去倒是挺高兴的,只是李召面色微白,瞧着是不太舒服。
“皇上,微臣身子不适,能否先行告退。”李召行礼,这脸乍青乍白得厉害。
李勋深吸一口气,“来人,传太医。”
李召身子一僵,只得硬着头皮谢恩。
放下手中的棋子,李勋着人收拾了棋盘,转而轻叹一声,“你这惴惴不安的,莫不是以为朕会追究你入京先入晋王府之责?”
音落,李召大惊失色,扑通就跪在了李勋跟前,“皇上恕罪,臣并非抗旨不遵,臣……”
李勋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解释,“朕又不是不知道你跟老五的情义,如此言说倒也不是怪罪之意,只是这京城不比边关,有些东西你不顾忌但也得顾忌着老五。”
“老五如今身在京城,朝堂漩涡之险你也当顾着一些。你这一走,到时候底下人闹腾起来,朕又当如何?总以为你们结党营私,这罪名往朕跟前这么一递,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啊,实在是欠思虑。”
李召白了一张脸,“是微臣……思虑不周,皇上恕罪。”
“朕自然知道你们兄弟情深,早些年也都是老五护着你。可你为长兄,岂能陷老五于险地?来日做事需得三思而后行,这京城也算是没有硝烟的沙场,终是不可任性而为。”李勋瞧了一眼匆匆忙忙赶来的太医,冲着李召深吸一口气,“下去吧!”
李召磕头行礼,跟着太医去了偏殿。
等着李召离开,杨云锡上前,“皇上如此,会不会打草惊蛇?”
“若是打草惊蛇倒也是极好的,至少可以收敛一番,左不过一来便是锋芒毕露,还真是叫朕万万没想到。”李勋眸色微冷,“边关磨砺,终是将这软性子也磨出了血。”
杨云锡不敢多言,只能行礼退下,叫人好生盯着偏殿的一举一动。
好在这李召也是个聪明人,等太医诊完了脉开了药,便叩谢着离开。转而回到御书房外谢恩,但底下人说李勋正午歇下了,只得悻悻的离开。
李勋,终是没再开御书房的房门。
走在长长的宫道里,李召面白如纸,随扈元治上前,“王爷,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恩威并施,还能是什么意思?”李召停住脚步,转而回头看了几眼,“果真是当了皇帝的人,论工于心计,怕是真当比不上他。”
元治不解,“王爷?”
“不予责备是假,警告却是真的。”李召深吸一口气,“警告本王,这京城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他的眼睛。让本王,最好安分一些,别到时候折了自己还连累了晋王。”
第四百六十三章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听得这话,元治当即愣了半晌,“这么说,皇上已经让人盯着咱们了。”
“何止是盯着。”李召深吸一口气,“回去吧!”
元治颔首。
顿了顿,李召又道,“本王从边关带来的东西可都送入了晋王府?”
“请王爷放心,咱入宫之前,就给拾掇妥当送过去了。”元治答。
“那李朔说了可有话说?”这才是李召所关心的。
元治有些犹豫。
李召冷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晋王殿下说,多谢皇兄美意,多谢……皇恩浩荡。”说到最后,元治的声音越渐孱弱。
闻言,李召不怒反笑,“这老五在这京城里头晃悠久了,还真当学得圆滑,更懂人情世故了。本王还以为他这武夫只不过舞刀弄剑,没成想也能玩点新花样,有趣,真当有趣!”
见着自家主子笑了,元治更是心惊胆战。
主子,好久不曾这般笑过了,还笑得这样痛快。
只是主子这一笑,倒是叫人有些心里不安。
李召离开之后,李朔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闭门不出,谁来也不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晋王殿下而今身子不适,是以不会轻易见人。
都在议论着,是不是因为雍王府的事情所以给晋王造成了心理阴影,更有甚者还在小声的议论着,晋王是不是有解甲归田之意。
约莫是惧了这手足相残之痛,所以打算退出朝堂,不理世事。
唯有延辛知道,一日找不到夫人,这殿下一日都不会开心。
阿六断了一指,被罚不找到夫人不许归来,许是会死在外头,许是会找到,但终是有了此生颠沛流离。断一指这惩罚,实则一点都不重,相比起李朔心里的痛,不过是九牛一毛。
丧妻丧子,虽不知是否真的丧,但失去是真的。
那种痛,真的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桑榆,始终没有消息。
夜里的时候,苏娴有些焦灼,在卧房内徘徊着。外人只道这侧妃是因为月份大了些,所以焦灼不安,倒也没怎么疑心。
黑衣人入窗的时候,苏娴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想躬身行礼,但大着肚子始终无成形。
“胭脂死后,苏姑娘似乎更惬意了些,瞧这倒是比往日要丰润。”黑衣男子笑得凉凉的。
“主上他……”
不待苏娴说完,黑衣男子当即又道,“主上倒也没有怪罪,这男女之情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你是从李朔身边走的,如今又回到李朔身边倒也是无可厚非。左不过苏姑娘可别忘了,昔年一箭穿心,若不是主子费心救你,你能活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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