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气氛微妙而敏感。
除了夜里正翻动纸人“索啦索啦”的声音,再无其它任何响动,就连呼吸声都变得轻浅,大家大气不敢喘,都提着心呐!
这种紧张的感觉,就象弓搭在弦上,已经瞄准了敌人的心口,只差手指轻轻一放,就能夺取敌人的性命的前奏一般。
端翌是什么人?在死人堆里打滚过不止一次的人了,所以现在有这种心绪,他也觉得奇怪。
端翌想着,这点小事何以扰乱他的心绪?
不是一向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吗?
看来,他的心乱了,是因为这件事里,有他介怀的人,不,他爱的人。
见微知著吗?
端翌忽然眼神一凝,在他眼前,似乎升起一把弓来,而他正弯弓搭箭……
在夜萤眼里,端翌的弓法已经属于神箭手一流,但是在同样的弓箭手心中,比如端翌自已的心中,他的箭法还有许多瑕疵。
但是在这一刻,端翌忽然领悟到,他的箭法之所以停滞多年不进步了,就在于他的心中无情,他的箭只会杀人,不为救人……
然而,此情此景,却让他突然有玄而又玄的顿悟,他的箭,若要突破,就必须在杀人前,先学会救人。
如果有人拿着刀抵在他心爱之人的脖子上,他的箭该如何放射,才会一箭致命,确保心爱之人能够活命?
端翌不觉沉浸入某种状态中……
就在这时,夜里正手指忽然停止了动作,他整个人,半个身子都趴在了那纸人之上,似乎看得特别仔细,要看出什么端倪来。
算算时间,夜里正趴在那好一会儿了,也该做出决断了。
屋里的人,都忐忑不安,现场“罪证”明显,好象他们怎么说都是掩饰一般,所以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哟,夜姑娘,你裁衣服的手艺还不赖,我想这样裁出来的小衣会很规整好看,夜姑娘,你该不会有了吧?”
夜里正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若无其事地笑着问道。
裁,裁衣服?
大家都楞住了。
夜萤心思电转,立即醒悟过来,也跟着轻松地笑道:
“嗯,是啊,我的手艺一向不好,老是被奶奶和娘嫌弃,所以我就剪了个纸人,比划着裁衣服,不过还没裁好,让老叔公笑话了。”
这一回,夜萤应承得挺痛快的,不象之前,怎么也不肯松口这纸人是她剪的。
呃,裁衣服吗?
夜萤什么时候练起裁衣服这门手艺了?夜珍珠一脸懵懂。
这二人说话好复杂,她脑子太简单了,实在有些听不懂。
“嗯,手艺是边练边进步,以后你经常练练,就会裁得好了。一匹布,要裁不好,缝绣的手艺再好都一切白搭。”
夜里正公正无私、坦荡大方地朗笑道。
老叔公,你这是咋回事?这纸人不是夜萤剪的,明明是我剪的好不好?夜萤说谎呐,你竟然也相信?夜珍珠心里十分气愤!
“我就是怕浪费布料,所以剪了个小纸人当模板,多谢老叔公指点,这边用茶吧!”
夜萤手一比,引着夜里正往边上走去。
哦,裁衣服练手,所以剪纸人吗?
所以,这纸人没事啊?
哦,因此也不是做“扣”了?那是当然,做衣服用的模板嘛!和做“扣”没有关联。
不是做“扣”,夜萤没事了?夜萤没事,所以姓夜的一家都没事了?
夜爷爷和夜奶奶总算明白过来了,他们不由地松了口气,身上就象卸掉了一座大山一般。
他们俩对视一眼,觉得怎么身上软绵绵的,就象面条一样,都要瘫软下来一般。
“二位,一起喝茶吧?”
夜里正还是很客气地,在跨出门槛前,尊敬地道。
“好,喝茶,喝茶!里正你和萤儿去吧!”
夜爷爷和夜奶奶还过魂来,赶紧一迭连声地应道。
“老叔公,这纸人……”夜珍珠还想说什么。
但是她的脑袋上突然一痛,“啪”地一声,有人用手重重敲了她脑袋一下,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打过她。
夜珍珠愤怒地抬起眼,想看谁竟然有胆子打她,可是这一看,她就蔫了,原来,打她的人正是夜爷爷。
老头子山羊胡子微微颤抖着,手指着她的鼻子道:
“还不滚回去打猪草?今天的猪草给我打满三篮,不然不许回家吃饭。”
打猪草?
她从生出来,哪里打过猪草了?
夜珍珠气晕了,正想开口继续说“做扣”这件事,她的嘴却被柴氏捂上了:
“珍珠,你不会说话,就不要在大人面前乱说了,走,回去打猪草去!”我发现大家都喜欢默默地看书,哈,有评论的时候记得给本书一个五星好评哦!江陌南需要你的鼓励!
第四百一十三章“毁尸灭迹”
夜珍珠嘴被柴氏一捂,那夜萤“做扣”这些话就说不出来,闷在嘴里,发出了“吱吱唔唔”的声音,一肚子怨毒的话,全部被闷在肚子里,憋得她难受死了。
柴氏捂着她的嘴,她又想说话,拼命挣扎,因此就显得动作有点夸张难看。
夜珍珠一时也顾不上形像了,直到端翌走过她们娘俩身边,回头淡淡地哼了一句:
“好好打猪草啊!”
赵子获紧跟了上来,也似笑非笑,丢了一句:
“没打够三篮猪草别回家!你爷爷说的!”
然后,两个男人跟在夜里正身后扬长而去,留下夜珍珠气得五内俱焚。
“唔,唔,明明就是夜萤做的‘扣’,她都承认了,什么纸人啊?什么裁剪衣服啊,唔,唔,都是借口……里正,你不能这么不公道,唔,唔……”
夜珍珠不时掰开她娘捂着她嘴的手,但是她娘又会用手把她嘴捂严实了。
所以,夜珍珠说话就断断续续的。
可惜,已经没有人在乎她的话了。
纸人么?夜萤剪的么?
只见田喜娘笑嘻嘻地抱着纸人,团成一团,然后从夜珍珠身边走过,也劝了句:
“大嫂,孩子大了,不能惯着,什么都不会做,以后嫁人就惨了,以前我们萤儿,一天都要打三、四篮猪草呢!你看她现在可出息了!”
“婶娘,唔,唔,你拿纸人干嘛?这可是夜萤唔,唔……的证据!”
夜珍珠的嘴还被她娘捂着,看到田喜娘要把纸人收走,她可着急了。
“纸人?什么纸人?这是裁衣服的纸板,我拿去烧了,又没用了。”
田喜娘把那团纸人卷巴卷巴,夹在肋下,身影一晃,就不知道消失在大宅哪处了。
不一会儿,夜珍珠鼻子里就闻到一股烧纸灰的味道,年节刚过,烧什么纸呢?也不是烧金纸特有的味道,夜珍珠只要一想就知道肯定是田喜娘在烧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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