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书房墙壁上的画,挂了已有二十年了,颜色已有退色。
两年前,他曾求父亲画一幅同样的画,挂在自己的房间里,父亲却说手指在多年前出了一次意外,捏不稳画笔,作不了画了。
可这一幅画,同书房的画这么相似,又是怎么回事?
若说一个正常人仰慕父亲,而临摹了父亲的画,还说得通,毕竟,父亲的书房并不是一个机密的场所,不时有同朝为官的同僚来拜访他。
那么,一个疯子临摹一幅画,又是为何?
他捏着画卷,走到父亲和母亲的屋子前,静静地着着。
直到东边天发白,府里有早起的仆人来清扫院子发现了他。
“公子,您怎么一大早的只穿了件中衣站在这儿?可别冻坏了呀。”
仆人的声音,惊动了屋中的柳丞相夫妇。
很快,屋子的门开了。
柳夫人由一个老嬷嬷扶着,披着一件披风走出来。
她一脸惊讶的看着柳清泽,“儿子,你怎么啦?这天这么冷,怎么穿得这么少?”
柳清泽的唇角动了动,目光淡淡看向自己的母亲,“父亲呢?”
“这才卯时初刻呢,离上朝还早,他还没有起,出什么事了,你这么早的找你父亲?”
柳清泽没说话,而是往柳夫人柳丞相住的屋子里走进去。
屋子里响起两声轻咳,“清泽,何事呀?一早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柳丞相挑起挡风的厚实布帘子,从里屋走出来,睡眼惺忪的看着柳清泽,脸色不大好。
“昨天你妹妹带话回家,让你进宫一趟看她,你怎么没去?这一大早的,穿得这么少,脸色这么难看,又在闹什么脾气?”
柳清泽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柳丞相。
看得柳丞相直皱眉头,“问你话呢,你脑中的哪根筋又犯了?”
柳清泽唇角动了动,缓缓抬手将画卷抖开,声音颤抖问道,“父亲,柳向阳是谁?”
柳丞相的脸色陡然一白。
03,柳清泽的身世
他半眯着眼,往柳清泽手上的画像上看去。
这是一副雪压青松图,悬崖峭壁上,一株不屈不挠的歪脖子松树,从石头fèng隙里钻出来,顽qiáng地生长着,厚厚的积雪压在松枝上,松枝也不低头,傲然挺立迎着寒风。
跟他书房正中间挂着的那副画,一模一样,不,也不完全一样,他面前的这幅画,笔力更苍劲些,笔墨的运用,更加的娴熟。
书房的那一幅,笔法生疏。
这幅画上,用三个古篆体字署了名:柳向阳。
柳向阳!
他死死地盯着那三个字,恨不得盯出三个大窟窿来。
若说画可以模仿,但这字迹,多少年也没有变。
柳丞相的目光频繁闪烁,内心更是涌起了惊涛骇làng,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你问谁?柳向阳?”柳丞相躲开柳清泽锐利审视的目光,转过身往里屋走去,“为父不知!”
毕竟是在官场里浸yín多年的人,他柳宏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爬到了这丞相之位,且在这丞相一位上,一坐便是十年,再大的风làng都经过,现在只不过是看到区区一个名字,还不会将他击垮。
柳丞相的脚步平缓,步伐轻松若无其事地走进了里屋,又高声地喊着柳夫人来给他更衣。
柳夫人见他父子二人在说话,一直站在门外,听到唤她,忙带着丫头嬷嬷走进屋里来。
丫头嬷嬷朝柳清泽福了一福,走进里屋里去服侍柳丞相穿衣去了。
柳夫人走来,捏了捏发着呆的儿子的手。
她关切地问道,“有什么事不能等到你下朝后再说?你看你,这天才朦朦亮呢,你怎么就忍心将你父亲吵醒?他一会儿还要上早朝呢!”
“……”
“北方传来消息,太子刚刚被俘虏了,皇上一准会召集群臣议事迎救太子,你父亲身为丞相,必然得尽心替皇上分忧,你现在吵着他,让他怎么上朝?”
“……”
“他是柳家的顶梁住,嫡房里又只有他一人,整个柳氏,都得靠他照拂!你也不例外!”
柳丞相穿戴好朝服,从里屋走出来。
他淡淡瞥了一眼柳清泽,同柳夫人打了个眼色,便走屋子离开了。
柳夫人收到柳丞相警告的目光,心中疑惑了一下。
她拍拍柳清泽的手,声音温柔说道,“天冷呢,快回屋穿件衣衫,有什么话,等你爹下朝再问他。”
柳清泽将丫头婆子赶出了屋子,回过头来,没什么表qíng地看向柳夫人。
“娘可听过柳向阳这个名字?”
“柳……”她心头狠狠地跳了一下,没有勇气将那个名字说出口,脸色也陡然一变。
柳夫人倒底只是个深闺妇人,不及柳丞相那般沉得住气,听到儿子提到的名字,柳夫人吓得身子晃了晃。
“你……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名字,娘也不知道啊?”
柳清泽从她手中抽出手来,抖开手中的画作,一指上面的署名。
“柳向阳便是这幅画的主人。父亲说,那幅雪压青松图,是他的原创,为什么有人会画一模一样的,还比他画得要好?”
“……”
“父亲年轻时不是画得一手好画吗?他是几时歇笔的?柳向阳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画父亲一模一样的画?”
“……”
“父亲为什么见到这幅画,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就变了,他究竟是什么人?也姓柳,是不是柳家的亲戚?”
“……”
“画又这么出色,家族中出现这样的人,父亲怎么说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是不是瞒着儿子什么?”
父亲与母亲,似乎瞒着他什么,让他心qíng烦躁。
因为,他一提“柳向阳”这三个字,两人都是神色大变。
他是他们的儿子,且是独子,有必要瞒着他吗?
柳夫人认出那三个字的笔迹,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儿子的句句bī问,让她不知该怎样回答。
他现在穿着一身单衣,一大早的站在寒风里,这是不问出个结果,不罢休的意思了?
柳夫人咬了咬牙,忽然捂着心口,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侍立在门口的随侍嬷嬷,吓得忙跑进屋里来伸手去扶她,“夫人,你怎么啦?”嬷嬷抬头看向柳清泽,语气急促说道,“少爷,夫人最近总嚷着心口疼,你怎么还故意问些刁难的问题?”
柳清泽闭了闭眼,弯下腰,将柳夫人抱起送回了里屋的chuáng上,扯了被子盖好。
又命嬷嬷去寻大夫,一番诊治后,柳夫人总算醒了过来,只是脸色不大好,目光涣散。
柳清泽纵使心中有疑问,也不好再问了,吩咐了仆人好生服着母亲,便离开了正房。
柳清泽一走,嬷嬷忙遣散了屋中随侍的仆人,叹了口气小声对柳夫人道,“公子这是不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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