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明哈哈一笑:“你以为是说书呢!能当上教主的必定是顾家人,顾星儿是他亲妹,顾长熙一死,顾星儿就顺理成章地做了教主。那叫……叫啥来着……”箫自华在旁助一嘴:“叫兄终妹继。”智明一拍脑门:“对!对!”
沈飞突然有些发慌,与贺仙低语:“咱们在卢庄撞见那人,看着像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你说,该不会是……”不由得浑身一哆嗦。
贺仙瞅他一眼:你居然有闲功夫琢磨这些!
或许是痛恨顾星儿的缘故,又或许根本没见过顾长熙,关于舅甥俩相貌酷似这一桩,沈御风生前居然从未提及。此刻乍一听闻,贺仙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少林寺有人会一眼识穿,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沈飞突然舒了口气,镇定地说:“那可是我亲舅,总不会害我的,哈?该不会是……他的鬼魂看见了,现身助咱们一把?”
贺仙不搭理他,细细地回想:那人不过眉目长得清秀些罢了,若论相貌,肖岳远比他俊朗;若论气魄风度,也大逊于任离云,号称美男子,恐怕有点浪得虚名……不对,这人不可能是顾长熙呀,怎么我也跟着阿飞犯傻!
又寻思片刻,问道:“顾长熙有孩子吗?”箫自华回道:“有一个女儿,名叫青萝。”说罢,一笑,微微出神。
智明看向他,嘿嘿一声笑,正想开口之际,四人已走出巷道,入了一所小院。院子虽小,却清简幽静,中央植了几棵笔挺高耸的青松。三面皆有屋舍,一间紧挨着一间,不多,却宽敞。
箫自华笑道:“这儿是一处比较辟静的客房,两位就安心住下吧。”贺、沈二人忙称谢不已。
智明忽问:“刚才那位公子呢?怎不跟你们一起来?”箫自华这才与他道明原委。智明得知自己竟把重囚当成了香客,吓得半天没缓过神来——他块头大,武艺高,胆量却小——跟沈飞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提及任离云,贺仙思来想去,忍不住问:“若果真查明他是狼谷中人,你们会不会……把他的手砍了?”想起在卢庄,蓝啸天那凶狠的眼神,不由得秀眉微蹙。
箫自华忙摇头:“咱们少林寺决不会如此残忍,倘若问不出什么来,也不能放他走,那就先关着,再商议劝服他的对策。”
贺仙听罢眉头舒展,缓缓松了口气。只觉少林这般行事,才配得上“正派”二字。其余的御剑门、冰魄门,哪有一点名门正派的样子?
殊不知,这所谓的正派邪教,还不是朝廷的一句话。
箫自华察言观色,又回想此前,笑道:“你好像挺在意他,之前见过?”贺仙点头:“他此前给过我们一百两,正好解了行途之困,也算是个恩人。”
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智明与箫自华听得诧异,让她细述缘由。
话分两头。
松庭领着任离云,已到方丈室外。
推门而入,烛火映得一室敞亮。
任离云进了屋,见桌上摆了两盅茶,还有几碟酥饼,问松庭道:“这都是用来招待我的?”
松庭掩上门,客气地道:“一时仓促,款待不周,见笑了。离云公子,请坐。”任离云微微点头:“这阶下囚却也不妨多做几日。”说罢,坐到椅上。
松庭在另一旁坐下,正色道:“老纳没打算把公子当阶下囚。”任离云看他一眼,单刀直入:“我也没打算如实交代。”
松庭听罢皱眉——这些天他二人因琴艺比试结缘,在卢庄一度相谈甚欢,而任离云眼下无尘的高傲性子,松庭是早知道的。这一回任离云突然出此奇招,也是为了急于救人,本出自善心,不料竟遭到蓝啸天偷袭,这口气,他又如何咽得下?
松庭想了一想,也挑明了说:“咱们之前的误会尚未消除,你一意要与我作对,也是无可厚非。只不过,武林大会在即,到时候,只怕公子会麻烦不绝……”
任离云立马反驳:“这话好笑,如今我就没有麻烦了?”松庭本想说什么,最终作罢,沉默下来。
任离云端起茶盅,细抿一口,过了半晌,忽然轻笑出声,道:“只怕你们少林寺,到武林大会那时,已经留不住我了。”松庭看着这张笑脸,不由一怔——他与几十年前那位狼谷之王,均是这般清贵不凡,无论是性情还是相貌,都有几分相似,莫非……两人真有什么关连吗?
任离云见他不语,眼里透着一丝笑意,问道:“那几只银指环,你还敢不敢还给我?”
松庭回神,从袖内掏出指环,放到他跟前,叹道:“老纳知道公子身怀绝技,若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少林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不论你跟那狼谷有甚干系,老纳也决计不会与你为难,至于那几十年的恩恩怨怨,本就该了了。”
任离云听罢,知道松庭有相护之心,颇感意外,垂眼沉思片刻后,将一直绑在后背的古琴解开,摆到桌前,道:“既然方丈如此大度,我也礼尚往来——这把琴,是在下祖传之物,当中蛛丝马迹,定能解你心中疑惑,到时候,只盼你能心口如一。”
松庭拿过古琴,细细探究,随后发现,这琴底刻了有好些形状古怪的文字。
任离云放下茶盅,静坐一旁,闭目调息。
方丈室后不出十丈远,有小客堂,西端一间屋子,可住人。
松庭安置好任离云后,派了几个武僧不时在附近巡逻,随后,又请来梅庭、竹庭两位高僧,到立雪亭坐禅数日。立雪亭就在小客堂之后、高约二丈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对客堂外的情形了如指掌。
一番调遣之后,回到方丈室,见柏庭与常欢已站在门外走廊处候着。一见他回来,柏庭匆匆走下步阶,常欢紧紧相随,有意无意地闪到柏庭身后去。
柏庭是松庭的师兄。松庭虽为方丈,却一直对他敬重有加,不敢有丝毫怠慢。此刻也忙迎上去,道:“让师兄久候了。”
柏庭开口便问:“师弟,他真的是狼谷中人吗?”松庭摇头:“目前尚未查明,他只说,少林寺留他不住。”于古琴一事略过不提。
柏庭瞪大眼睛:“他一个毛头小子,有多大的本事?居然……居然如此狂妄!”
常欢也在身后附和:“可不是!太狂妄了!”又与柏庭道:“依我看,他根本不知道那剑谱的来历,不然怎么敢当着外人的面使出来?准是在哪儿偷学了一招半式,就跟名扬他们一样,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柏庭只觉有理,连连点头,又听他提起名扬,气不打一处来,与松庭道:“我听阿欢说,名扬那小子又找你闹了一回!”松庭斜了常欢一眼,常欢故作委屈地垂下头。
柏庭怒道:“岂有此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赢了钱还被追讨的我头一回听说!简直欺人太甚!师弟,这钱你决不可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