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采薇还没问够八卦,连连点头:“春花嫂子,再说说阿媛的事情。我就不明白,她婆婆平白得了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好媳妇,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不对她好一点?”
这就好比现代,一个农民工,娶了个女博士,这也得上头条哇。
春花看她皱眉不解的样子,半遮半掩地说:“你个黄花大姑娘,不懂。”
她这一说,顾采薇就明白了几分,她吐吐舌头,压低声音问:“难道她婆婆觉得阿媛以前跟别人不清不楚?”
“你就什么都敢说!”春花嫂子瞪了她一眼,“不是她婆婆这么说,村里人都这么觉得。你说你好好的不犯错,主子能随便打发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镇上一个有造化的姑娘,跟了个好主子,二十岁上放了出来,带了几车的嫁妆,听说现银就好几百两呢,最后还嫁给了上一任县太爷的第六个儿子,当正头夫人呢。越是好人家越讲究,人家指头缝里漏出的,都够庄户人家吃一辈子的呢。她咋就被打发了?肯定是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顾采薇没有错过春花嫂子说起那传说中“隔壁家孩子”时候眼中的艳羡和说起阿媛时候眼里的轻蔑。她虽然同情阿媛,但是骨子里也看不起她。
“不过话是这么说,”春花又自顾自地说道,“她来了李家庄之后,也是安分守己的,白天干活晚上织布绣花,也给李二牛家传宗接代。咱们庄户人家,心眼都好,没她婆婆那样小心眼,揪着过去就往死里整治那样的。”
顾采薇想起阿媛那双美丽又哀愁的眼睛,她半肿的面庞,她时时挺直的腰背和那个说不出好看的福里,心里像被撞了一下。她不是那种人,心底一个声音一直在说。
她失神地望着帮她把白白胖胖的白菜整整齐齐码放在墙角的春花,突然喃喃地说:“她连白菜也吃不上吧。”
现代时候,顾采薇的爷爷给她起的小名是悯悯,因为爷爷说,身为医生,最重要的是悲天悯人的情怀。以前她自顾不暇,食不果腹,没有能力去帮助别人。可是现在,就在她眼皮底下,有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在被生活吞噬。
她很想帮帮她,纵然需要帮助的人太多,她能力有限,可是她还是想帮帮眼前的她。看着炕桌上最上面一张等待写药方的宣纸,她忽然有了主意。
“春花嫂子,你说,我要是雇阿媛来帮我写药方怎么样?一天给她十文钱,她婆婆得能放人吧。”
春花听了顾采薇的话,愣了一下,再看她眼里迸发出的神采,好像立刻就要出门去阿媛家问一般,连忙说:“如果她会写字,当然是好的。就怕她不会,再说,哪里用十文钱那么多,六文就很多了。”
顾采薇本想说,不会写字那就来帮我收拾家,但是看到还在帮自己忙碌的春花嫂子,这话她说不出口。
“我觉得她肯定会。吃过晌饭我就去问问。”
“算了,我帮你去。你不会说话,别被那老太婆漫天要价。”春花自告奋勇地说,“看病你行,对付这村里的人,还得我这样的,你不行。”
被说不行的顾采薇捂着嘴笑。
春花临走前,顾采薇把今天托她去镇上打的两个一两一个的长命锁都递给她。
春花一下子愣住了。去之前顾采薇说要买了送人,她问送谁,顾采薇只说她不认识,又让她帮她挑可心的样子就行,说是信她眼光,她挑了半天,唯恐顾采薇看不上眼,不想她竟是送给自己的。
“采薇,你这是干什么!”尽管很心动,但是春花是个不占人便宜的性子,她拉下脸,“我来帮你干这点活,真是图你钱么!”
顾采薇硬是塞到她手里:“我是不是那意思,你不知道么?大松二松喊了我这么长时间的姨,我这个姨,手头宽裕点,给我外甥补个长命锁,有什么不行的。又不是给你的,你别说话,给他们收着就行。快走快走,再不走,你婆婆又得给你脸色看了。”
农村孩子,哪个有长命锁这么值钱的东西,条件好点的家里,孩子有个指甲大小的银片子,栓根红绳系在脖子上,还只逢年过节给系,就这已经让人羡慕不已了。
“谢谢你,采薇。”春花红了眼眶,紧紧地捏住手里的银锁。
“收好了,被你婆婆收去了我可没了。快走吧,我也得做饭了。”顾采薇给她拎上篮子,往外推她,“别忘了下午去给我问问阿媛的事情。”
“她敢抢我跟她拼命。”春花泼辣劲上来,惹得顾采薇看她瞪大的眼睛哈哈大笑。
第四十一章收婢阿媛
走的时候,春花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一句:“手里有银子,紧着点花,别大手大脚的,也别露出来,只当跟原来一样。村里望人穷的太多了,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顾采薇笑嘻嘻地表示受教。
春花性子风风火火,吃完午饭就去阿媛家,也不知道她怎么跟阿媛婆婆说的,下午就带着阿媛过来。
见顾采薇正忙着,阿媛主动上前接过笔,帮她执笔写药方。
“大姑娘,您看着这样行么?”她把写好的药方给她。
顾采薇看她一手簪花小楷,再看看自己上面写的几个狗爬一般的字,都快哭了:“你为什么不拿一张纸重新写?我的跟你一比,真是没法活了。”
说得原本紧张的阿媛,露出了笑容:“大姑娘,说笑了。”
其余病患见阿媛来给顾采薇帮忙,既会写字,还得到她如此赞扬,看她的眼神中,少了几分探究和轻蔑,多了几分羡慕。
有了阿媛,顾采薇就轻松了许多,很快就把所有的患者看完送走。
阿媛从炕上下来,给顾采薇行礼:“多谢大姑娘高义。”
顾采薇连忙扶起她,挠挠头:“不谢不谢,你给我写几张字帖吧,闲着就教我练字。”
阿媛起身点头,笑容温婉。
“大姑娘若是要嫁入高门,恐怕也要学些规矩。如果姑娘不嫌弃我笨拙,我可以粗浅地给姑娘教一些,将来再请教习嬷嬷来教,姑娘一下子也不那么难接受。”
“这个暂时就不用了。”顾采薇吓得连连摆手,又调皮地眨眨眼,“我要做大靖朝第一女医,我就是高门,让他们按照我的规矩来,哈哈……”
顾采薇想起范爷的那句“我就是豪门”,大言不惭地说,说得阿媛又笑了。
“来,我给你涂点药膏。”顾采薇拿起药膏,又捧起她的手放在炕边,“来,别动,伸开,这是我配的冻伤膏,很管用的。你这几天,不要碰冷水。”
阿媛点点头,面上笑容却带了几分苦涩。
顾采薇想起什么,连忙说:“春花跟你婆婆说的,每天什么时候来我这里?”
阿媛看她低着头,细细地给她涂着药膏,一边涂还一边轻轻呵气,动作轻柔,唯恐她疼。多久没有人这样对待过自己了?如此珍惜,如此真心?也许曾经有过小丫鬟,更仔细地伺候她,但是心里有的都是惧怕和巴结。而眼前的这个人,并没有因为流言蜚语看轻自己,也没有因为自己此刻狼狈而嫌弃自己,温柔以待。
“回姑娘的话,辰时到申时,中午管饭,不必回家。”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尝试要求中午回家照顾孩子,被婆婆一巴掌打过来。
52书库推荐浏览: 么么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