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蔡掌柜,也是笑眯眯的,但伙计们见他却要随意得多,也敢开几句玩笑。她从来不曾见有人敢在金掌柜面前说笑的。就像林嬷嬷,琉华宫里的人私下也是会顽闹,但是只要林嬷嬷一出现,也不用板脸,大家立马就噤了声,也就她与绿萍敢多说几句,但也仅限于几句而已。林嬷嬷很少吩咐底下的宫女做事,都是由她和绿萍去分派的。
“这是窑变八棱瓶,从这花纹图样来,应该是一套,至少不少于五件吧?如果能够集中齐......”
苏暖忽然掩口一笑,:“怎么可能呢?能一次见到两个就已经是很幸运了。总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成色好的,保存得很是完整,很专业,就像新的一样。”
苏暖边说,边斜眼偷瞥了一眼蔡掌柜。
果然,见他干笑了一声,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金掌柜。
金掌柜并不言语,瘦小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是眼睛里却是闪过明显的讶异之色。
“你师傅是谁?”
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见苏暖发愣,解释:“噢,只是佩服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眼光,就想着你的师傅又该是如何的了不得呀,真想见上一见,好好拜访......”
“师傅早已先逝。”
苏暖低头快速说了一句.心下鼻子发酸:师傅,莫怪徒儿不孝,日后,就算是接了您出来,也不能以真名示人呢。司宝司的司珍,怎可能流落坊间?当日,她还不是舍弃了司宝司出来,去了张嫣那里?
她低了头掩下了眼中的泪意,无法,她还是无法做到不动声色,想着师傅如今不知什么景况,还是抑制不住辛酸。
金掌柜眼睛尖得很,见苏暖低下了头,心知自己怕是触了人家的心事,不由住了口,对苏暖说:“对不住,老夫唐突了。”
苏暖抬了头,说:“无妨.师傅待我一直很好,是以.....”她笑了一笑,说:“还有其他的么?我也开开眼。”
一旁的蔡掌柜忙说:“有的!”
说着又打开了另一个盒子,从里头又抱出一个盘子来。
苏暖这回是吃惊了,真的吃惊了。
这尊青铜盘,也称散盘,是西秦明王年间以块笵法铸造的青铜器皿。重约50斤,盘附双耳。腹内铸有468字金文,是关于西秦的土地契约,书体为草篆。
苏暖对青铜不是很了解,但是当时师傅向她隆重介绍,并且把它摆在显眼位置里。每次苏暖入库,就能见到它。
师傅说:“鉴宝人的不止是眼睛里要看得见宝物,但又不要被它的表象所获,要用心去看。”
她明白,师傅是劝不要被那些光鲜的外表所迷惑,要她定下心神来信心观察,细心揣摩。就像这尊盘,其貌不扬,灰不溜秋,不像金银那样变体生辉,惹人喜爱,也不像玉石那样荧润可人,但是,它自有它的风华。
她日日看着,对于它的样貌、形式,以至于每一处花纹,字体都闭着眼睛就能出来。
如今,它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立在自己面前,离了那禁卫深严的皇宫,就这样措不及防地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使劲压下心中的惊骇,弯腰,借机查看,敛下了眼中的情绪,抚摸着,不做声。
半日,才问金掌柜:“这个,我却是瞧不出来呢?这不是青铜么?我只是瞧出这上面的花样似乎是西秦的?”
她尽力平和,一脸求知地望向金掌柜。
金掌柜瞧着她,敲了敲手中的烟杆,:“是么?西秦,这就对了。对,就是一青铜盘,只是这上面的字不知是什么意思?”
心下一时失望:“这怎么弄出这么一个盘子来,这能卖多少钱?这样的不得砸手里?”
他敲了敲,说:“行了,今日就到这里罢。”
苏暖去领了120两银子,心下却是一点不开心。
金掌柜对瓷、玉器这一块并不十分精,他的强项目是金银、毛皮等。
但也不代表他就这么好哄骗。
看他方才表情,他是知道这些东西是好东西,但却不知道其具体价值,所以才要自己帮忙。
他说是有人帮忙鉴定,那这个人是谁?竟然能够将皇宫大内的东西都挪了出来?让人估价,这显然不知道具体价值,这是偷盗。
她打了一个寒噤,联想到上回那两个宣青花瓷,一股不祥的感觉东西从后背爬上了心头。
这是,要出大事了。
090跟踪
苏暖回到家里,想了一个晚上,愈想愈觉得这件事情蹊跷。
师傅突然就离了司珍的位置,司宝司的库存东西竟然流落坊间被估价,这是要转卖的节奏,还有那些假瓷器......
苏暖的心肝颤抖了半日,终于下定了决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不是要找机会救出师傅么?不是正筹没有足够的筹码同郑容谈条件么?
索性就以这件事作为由头,向郑容告密,相信郑容会感兴趣的。
只是,仅仅这点讯息不够,她得要掌握更多的,确切的东西,才能让郑容相信她,愿意帮她。
她抓紧了枕头,豁出去了。
只是要计划周详了,可不能出什么漏子,她瞪着飘动的床帐子,转起了脑子。
之后几日,苏暖一直暗暗留意蔡掌柜与金掌柜的行踪。
终于这日,她发现金掌柜匆匆来了店里,上楼换了一件长袍,就急急地出了门。她忙收拾东西,过了拐角,往左侧一个拐弯,候在了后门巷。
不多时,一辆马车慢慢驰出,走得很慢。
她知道,这就是了。
苏暖紧了紧鞋子,悄悄地跟上。
她不敢跟得太近,好在这一段路子都是卵石路。车子中明显有东西,马车谨慎又缓慢地顺着巷子走着。
马车始终不紧不慢地走着。
苏暖跟得气喘嘘嘘,想着自己这具身子还是弱了点,不似前世,每日里不歇气地跑上十来圈,也不见疲累。
马车一直往西直门而去,竟然出了城门,苏暖看了看天色,还早,一咬牙,也跟着人流出了城。
一路走来,行人愈发减少,道路坎坷,不时有坑洞,马车更加慢了,不时要绕开那些洞。
也下知跟了多久,一直跟到了一处小院子,才停下。
不能再往前跟了,苏暖悄悄地躲在一截子断墙后面。眼见金掌柜下了车子,伸手叩了门,立时有人开门,拉了马车进去。
苏暖寻了好久,才见西边有一堆碎砖头,她一块一块地垒高了,颤巍巍地爬了上去,见是一个小杂院,并无人。
她使劲了吃奶的力气,攀了上去,墻角有一口缸......
这是一座废弃的院子,此时静寂得很,隐隐前头有狗吠声传来。
苏暖揉了揉脚脖子,靠近那扇虚掩的木门,从门缝里瞧出去,那辆马车正静静地停在院当中,金掌柜不知到哪里去了。
她慢慢地用眼睛搜索,忽顿住,东厢房有一行人走出,前头的是金掌柜,此刻他正歪头向后说话,另有两个男子,身材高大,正笑着与金掌柜点头。
身后是洞开的房门,苏暖眼尖地望到厅堂地上摆着几样东西,一个小厮模样的正捧着往一旁箱子里装。
金掌柜已经拱手告别,上了马车,轱辘辘地出了院门。
院门又重新合上,几人回到屋子。
苏暖缩回了脑袋,她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个汉子从屋里牵出了一条半大的黄狗,正向这边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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