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走了几步,连悠月忽的顿住,攥住宣绫靖的衣袖,让她也不由随之停下,却迟迟不说话。
宣绫靖不由转身看向连悠月,疑声轻问道,“怎么了?”
连悠月嗫了嗫唇,却欲言又止地犹豫了良久,才抬眸看向宣绫靖,嗓音极小,却脆生生的干净,“夕玦姐姐,他前段时间和我说,都会回去的……你觉得……他说的会有可能吗?我问过爹爹,爹爹却惊急地制止我,让我万万不许再说这些话。”
“他?”宣绫靖愣了愣,却见着连悠月干净的眼眸忽的浮现羞赧之色,顿时明白了她说的他是谁。
师兄和悠月说得这些吗?
师兄果然是在完成“她”的遗愿……
宣绫靖心头滞了滞,随后却忽的回味起那晚清合殿前那一抹莫名心悸的寒意危机,久久,却无声地重重叹息了一声。
又是轻轻抚了抚连悠月的头,宣绫靖才带着几分郑重道,“你爹爹说得对,可千万别再说这些,否则,真会给你的爹爹惹上杀身之祸。”
“哦。”连悠月细细瞧着她面上的郑重,只能沮丧地应了声,才垂着头,低低道,“父亲说,如今不比在北弥,万事都要万分谨慎,瞧着父亲那般小心翼翼,我……很怕会给父亲添麻烦,也只在学子府念书,坚决不涉仕途,父亲说,等过几年,北弥的印记稍稍淡些,他就会辞官归隐,带我们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宣绫靖又是顿了顿,才意味不明叹了句,“连大人是有才有能之人,辞官归隐,实在可惜了。这等为民为政的好官,自该有用武之地。”
正说话间,宣绫靖正前方的假山群中,正露着半道人影,似乎正在拉扯着。
宣绫靖眯了眯眼,仔细地辨了辨,但花灯颜色各异,映衬在人身上,难以辨认衣服原色,她只能依靠着身影辨了辨,似乎是……杨菁阙。
今日可是在杨府,谁会和她在争吵?
宣绫靖有些奇怪,正想上前细听,旁的突然莫名其妙冲出来一人,直直拦在她的面前,“郡主,真巧啊!”
听那骄纵无礼的语态,便知是何人了。
宣绫靖从远处收回视线,淡淡扫了一眼面上那人,不温不火道,“方姑娘,不知有何事?”
“怎么,郡主自诩身份尊贵,连打个招呼都不愿?”方长玥蔑视地哼了一声,十分倨傲的姿态,甚至在她眼中,丝毫不带隐藏的翻涌着丝丝不悦,言辞以及神态,都表明着她正为府门不理会她的事情置气。
而方长玥傲然的视线根本不曾落到她身边的连悠月身上,宣绫靖也叹得正好,悠月本就不善与生人交流,更何况还是如此盛气使然的镇南侯方家之女。
宣绫靖略略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将连悠月挡在身后遮了个严实,而后视线从方长玥面上微错,落在其后的假山处,此刻杨菁阙整个身子都在拉扯间现在了假山之外,而那拉扯她的人隐约也露出了一只胳膊。
等到方长玥说完,她才又不着痕迹地微回视线,落在方长玥面上,仍旧不疾不徐地道,“确实巧了,相约不如巧遇,我们正要游湖,方姑娘可要一道?”
“谁要和你一道!”方长玥脱口而出的不屑,瞧了一眼不远处,正有一家姑娘含羞带娇地邀请一位公子同行的情景,随即眉目上挑,傲然轻蔑道,“这些无趣的把戏,也就杨菁阙那个狐媚子想得出来。”
“那方姑娘慢走。”宣绫靖也不恼,仍是柔柔淡淡道。
“你——”被她这始终平平淡淡的态度所恼,方长玥只觉好似一口气憋在心口,暗中咬了咬牙,才终于不再拐弯抹角地命令道,“本姑娘有事要问你。”
“哦?方姑娘请问?”宣绫靖仍是平平淡淡道。
“哼!”方长玥似乎被她这态度彻底激怒,怒哼一声,眉眼冒火,逼近一步道,“上次怎么没和我一起入宫回禀太后,是不是你让殿下留下的?听说那晚殿下还是在你府里用的晚膳!”
宣绫靖暗暗笑了笑,这原因倒是和她之前在戏台处猜测的完全相同,而素鸢早就被方长玥那高人一等的态度激得不满,正要上前说些什么驳斥,便被宣绫靖迅速按住胳膊,示意不必计较。
待素鸢忍下愤然,宣绫靖才故带几分茫然无辜的耐心劝道,“方姑娘怕是误会了吧。方姑娘与殿下相识比我久,想必更了解殿下的性子,我甚少与殿下交谈,又怎么会胆大到让殿下不入宫回禀太后呢?至于留下用膳,只是殿下也在府门前下了,家父见到殿下站在门外,自然不敢怠慢,才邀着殿下入内。”
“最好是这样!”方长玥满含怀疑地盯着她,末了,才愤愤提醒一句,“你别忘了,你已经拒绝了太后赐婚,虽然太后下令不许提那晚殊月台的事情,但郡主你可是命陨命相,可千万别影响了殿下!”
铮铮言语,咄咄逼人的模样,俨然都忘了,慕亦弦也拒绝了太后为她的赐婚!
“自然,我若真有意,也不会自揭短处。”宣绫靖暗自好笑地瞧了方长玥一眼,随后视线忽的越过她,看向了假山那处。
此刻,杨菁阙似乎察觉那不是长久说话之地,正拉着一人往别处跑去,那被杨菁阙拉着的人虽被假山遮住了身形,但微微错落间,宣绫靖还是看见了那一闪而过的发式。
简单一束,那显然不是女子的发式。
宣绫靖脑海中顿时浮现上一世有关杨菁阙的传闻来!
上一世,杨菁阙被发现那件事,似乎也是在一场宴会中,不过却不是杨国公府的,因为上一世的身为妃却完全不曾出席,想来应该不是什么权贵之人的宴会。
“哼!知道就好!”方长玥又是冷哼一句,才姿态傲然地大步离去。
走得远了些,紧跟其后的侍女茴香才轻轻为方长玥擦了擦面颊,一遍喋喋道,“小姐,你也真是的,怎么又和郡主起口角之争!您看她那从始至终平平淡淡的态度,好像根本没您这个人似的,要不是奴婢身份卑微,早就上去甩她一巴掌,为小姐您好好出口气了!”
方长玥立时回头凝视着夜色中身影朦胧的宣绫靖一眼,而后愤声道,“走了!”
宣绫靖瞧着方长玥走远,才又将目光转向假山那处,却已经没了任何的人影。
见着那盛气凌人的镇南侯家的姑娘终于离开,藏在宣绫靖身后的连悠月才重重喘了一口气,从身后溜了出来,嗫嗫不满道,“她也太霸道无礼了。”
“她的嫂嫂是当今太后,她的爹爹又是镇南侯,自然骄傲霸道了些,不理会她就是了。”
“嗯。”连悠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才又拽着宣绫靖的衣袖,拉着她沿湖走着。
宣绫靖虽随着她走,思绪却有些游离飘远,想起前几日从万佛寺回来时,在街头巷尾所听见的谣传。
在回想起先前看见的假山那处的拉扯,不由噙起一抹笑容,默叹道,看来,倒不是空穴来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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