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称呼,不再称呼她云夕玦,声音里是高高在上的尊贵与不屑,宛若漠视众生神祗。可那双死寂看不到半点波澜的眼眸,却让她的心痛的无以复加。
因为她知道,慕亦弦在逼他自己,正如她一步步逼自己佯装得意的笑着,漫不经心的说出那一句句残忍绝情的话。
伤人,却更伤己。
宣绫靖一手握住那指着她的剑,一手缓缓从地上支撑着站起来,唇角噙着一抹志在必得的笑,似在嘲笑慕亦弦的妄想。
“东帝所言不错,北弥如今的机会,是我多年筹谋的心血,我又怎忍看它付之一炬。”
剑刃划破手心,鲜红的血混在雨水里,顺着她白皙的手腕淌下,浸红早已被大雨淋湿的罗袖,也染红了那戴在她手腕上的烛心镯。
她握着剑,忽然笑得悲凉。
她从未想过欺骗一个人的感情,她也从未想过慕亦弦竟会爱上自己心心念念誓要诛杀的仇人,更不曾想过,她竟也会爱上他。
他们,明明是这世间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一对他们明明是天生的宿敌。
可事实却是如此残忍。
她欠的,还不了,能还的……只有一命。
忽的,她握住剑,用力拽向自己,想要一剑刺入自己的心窝。
慕亦弦却是面色忽变,一掌击在她的肩,将她生生震退好几步。
“你想死?!”慕亦弦狠狠一掷手中的剑,溅起一片泥泞的水花,“朕不允许,告诉你,朕要你活着,亲眼看着北弥再次覆灭。”
宣绫靖捂着肩,怔怔看着他眼里的与痛苦,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她一步一步跌退,一步步观察周围的情况,直到,她跌退至那紧紧包围住她的士兵脚边。
正如慕亦弦所说的,她绝不能落在他的手里,否则,小皇弟与西殊都会投鼠忌器,定会将她多年布局毁于一旦。
深深吸了一口气,宣绫靖忽然一心求死似的撞向身后那围着她的士兵的刀,那士兵惊地连忙收刀后撤,生怕伤了她分毫。
而趁着那士兵后撤半步的空隙,宣绫靖却是动作一变,迅速从那空隙跑出了包围圈,径直冲向那散发着丝丝寒气的悬崖边。
“别过来!”
宣绫靖后退半步,只觉悬崖的寒气透骨生痛,可再痛,也抵不过她这三年难以的挣扎之痛。
她眸光缓缓看向慕亦弦,清透而干净,好似这一刻,所有的家国情仇全部烟消云散,她笑着,宛若一朵冰山雪莲,乍然间,沁人心脾,赏心悦目。
可她的脚,却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一步一步牵动慕亦弦眸底的恐惧。
“东帝,我们从来身不由己……阿弦,但愿来世我们再也不要相遇……”薄唇开合,却无半点声音传出,是默叹,更是哀叹。
而后,便见那一袭红衣向后仰躺下去,任凭那蚀骨的寒意将她团团吞噬。
唯剩那腕上的烛心镯反射过初升的阳光,灼得慕亦弦双眸盈泪。
“不要!”
衣袂如丝,从指缝间决绝划过。
谁的泪,晶莹剔透,却又冰凉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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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伪造,她的死讯?
阳光温煦,鸟雀轻鸣,静谧的竹林间,依稀能听见风吹竹叶的飒飒声响。
斑驳的光影透过层叠的竹叶照在脸上,宣绫靖终于忍不住明晃晃的光亮,睁开了双眸。
坐起身,宣绫靖有些恍惚地看了看周遭,清幽苍翠,一眼无边,这是一片竹林。
仰头望天,只见那一方晴朗的天空,柔软如纱的光芒镀在身上,格外宁静而平和。
再寻不到半分那轰鸣摄心的雷雨夜的阴郁与窒息,恍如黄粱一梦。
唯余心肺间那自欺欺人藏入心底最深处的余悸、酸涩与复杂,提醒着她这一片祥和无争的假象。
宣绫靖揉了揉额角,将残余的恍惚和迷茫驱散。
她竟然……没死?!
那万丈悬崖之下,竟然是这样一片竹林?
慕亦弦若是知道她竟然没死,不知是怒是喜呢?她悬崖上那些字字诛心的话,只怕慕亦弦更加想要将她挫骨扬灰了吧。
宣绫靖自嘲地笑了笑,继而压下心头的思绪。
站起身,宣绫靖却不由得紧蹙了蛾眉,因为她发现,她身上的衣服竟是换了,不是她跳下悬崖时的大红喜服,而是一身精致典雅的宫装罗裙,而且看这繁杂样式,分明是北弥。
她摸了摸衣服的材质,是顶好的翎绣,丝质柔滑,绣工精美,绝非寻常人家,怕是原北弥的皇家贵胄,权贵世家才能拥有。
北弥三年前破城亡国,难道竟有贵胄子弟躲避战乱隐居于此竹林吗?
不过那人竟然只为她换了衣饰,却仍将她丢在这竹林间,想来是不愿与她多有交集。
这般作想,宣绫靖也不再深思,左右看了看,想要寻条出路。
她在悬崖上拖住慕亦弦,也不知小皇弟和师兄他们有没有按照原计划顺利离开东渊,重建北弥。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尽快联系他们。
心中焦急,她也没有细看,只想先出了竹林再寻方向。
然而,当她顺着一条路走了大半个时辰,却发现竟又回到了原处时,她才意识到,此处,并不简单。
她本精通阵法术数,否则也不会以一葵天兵阵而名动天下,甚至,震慑天下。若是寻常林深迷路之状,绝不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朕不允许,告诉你,朕要你活着,亲眼看着北弥再次覆灭。”慕亦弦满是痛苦与复杂的话忽的响在耳侧,宣绫靖心绪不可抑止地泛上几分涩意。
她不由地蹙了蹙眉,究竟是悬崖底本就有一座大阵,还是她落在了慕亦弦手中,而慕亦弦想把她困在这里?
如今北弥大势已定,只要小皇弟顺利回到北弥,就算将她困禁于此,也绝无法改变。
慕亦弦,究竟想要如何?既然早已恨字断金,何必又拦着她死,困着她,不过是让两个人都痛苦。
宣绫靖暗暗皱了皱眉,敛尽心头复杂。
仔细地打量着周身的竹林,她缓缓蹲在地上,点点划划,俨然在推算着什么。
片刻,她才目光如炬,站起身来,迅速后退三步,又向左行了三步,继而拾起地上的石子准确无误地击在了身前不足两寸距离的刚刚冒出头的竹笋尖上。
随即,咔嚓一声,就像镜子上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痕,继而整个破碎开去。
而应声,顺着那被宣绫靖击碎的竹笋,整个竹林刷的消失。
先前还阳光普照的静谧竹林,刹那间就成了一片阴沉沉的原野,空旷的原野上,一望无际,仅有一条不知蜿蜒至何处的溪流,顿显天地渺茫的荒凉孤寂。
而宣绫靖刚好站在溪流岸边,背对着溪流,甚至悬着半步,若是那时她多走半步,此刻只怕就会直接掉在冰冷的溪水中。
而这一番变化,也应证了宣绫靖的猜想。
她现在,真的身在阵中。
将她困在阵中的,会是慕亦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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