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瞬,想到从连安王手中刚刚夺来的传位诏书,他又不禁阴沉沉地咧了咧唇,满是阴诡之意。
“好在……赶上了,这红痕,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顿了顿,殷杬忽然神情诡异的柔和了起来,满眼的阴沉都渐渐退了下去,“阿杼姐姐,很快,就有好多人去陪你了……”
浓重的夜色将他笼罩,只听见他自喃的低语在夜风中渐渐散开。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将闻人越的生辰玉牒收入了怀中,视线却缓缓落到了自己的右腕上,细长的伤痕并不狰狞可怕,他却神情诡异地轻轻抚摸着,苍白的面上更是漾着诡异的怀念与满足。
可忽然,他抚摸着伤痕的手却顿住,而后用力,将隐隐结出的痂一点一点抠去,直到那明明轻微的伤痕被抠的充血的红,恨不得伤口重新撕裂再流出血来,他才又停住,轻轻地抚摸着伤口,面上满是失落与伤感。
依稀间,在飘荡的夜风里,似乎听见若有若无的低喃,“阿杼姐姐,你不是说,会一直帮我上药直到伤好的吗……”
殷杬就这般一直站在夜风里,自言自语的低喃,神情变幻莫测。
直到李轻歌将连安王的伤口处理好,折身返回,殷杬不经意间扫到那一副关切的眉眼,心恍惚一柔,喃喃道,“阿杼姐姐,我的手伤了……”
李轻歌并未听清殷杬嘀咕的什么,可殷杬作势探出的手,却让她眉眼一紧,忙得取出了伤药来,“师父您的手腕伤不是好了吗,怎么又伤了这处……”
就在她沾了沾药,要为殷杬擦拭之时,殷杬陡然回过了神来,一把扫开了她的举动,就连药瓶也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李轻歌一惊,忙得捡了起来,好在是土地,药瓶并未摔碎,只是洒了些,再看向殷杬,她的眉眼里却泛过了一丝失落。
师父每次受伤,从来都不肯让她上药。
殷杬却根本没有再多看她,视线自从回过神来,便已经从她眉眼处移了开,只留下一句,“昨夜叮嘱你准备的信,今夜可以开始传出了”,便转身走了。
李轻歌握着药瓶,怔怔瞧着殷杬走远的背影,脑海里却不由回响起了连安王先前那一句可怜她的话,眉眼里的失落不禁更浓了起来,仿佛染了无边夜色,寒凉寂寂。
……
第二百九十一章意外,云凌辞行
浓郁的黑夜终于走到了尽头,在稀薄的昼夜交替间,晨露的湿气尚未消散,熹微的阳光尚未冒出头来,便已经能够感觉到几分符合节气的燥意了。
这一日,正是夏至。
宣绫靖早早便因这燥意醒了过来,虽是早就感觉到了夏意,但今日才真真感觉热了起来。
“长公主,这是东帝刚刚派人送来的。”
宣绫靖正在挑选着比较清爽的衣物,门外便有宫女突然回禀道,而那宫女手中的托盘里正盛放着一件月白的罗裙。
宣绫靖一眼便瞧出那罗裙的料子。
素清罗,柔软丝滑,触体冰凉,正是最适合夏季所穿,而且极其难得,诸国合起来,一年也就只有不到五匹的量。
自从来到东渊,便一直忙着各种事情,她还没功夫为自己置办几分夏季的衣裳,没想到阿弦竟早就上了心。
宣绫靖将罗裙拿起来瞧了瞧,眉眼却越发怔了怔,这样式,竟是……上一世,她最喜欢的样式。
阿弦他竟连这些都能感觉出来。
她知道,阿弦其实并没有恢复上一世的记忆,只是在师父的帮助下,以旁观者的角度将他们上一世的事情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就如同他们在那大红冰棺的幻境里,旁观了东渊四公主的过往一般。
她虽知晓阿弦看自己的记忆就算不记得,也总会有一定程度的感同身受,却未想,他感同身受的程度竟如此深,连她最喜欢的衣物也能通过堪堪走马观花的画面感觉出来。
心里情不自禁的有一股暖意缓缓流淌开来,宣绫靖拿着那触手冰凉的罗裙,竟也感觉到了几分暖意。
换上了月白罗裙,冰冰凉凉的感觉瞬间从肌肤各处传来,直让她满心舒适,却不知是因为衣物,还是送衣物来的人。
她刚换好衣物,慕亦弦便下朝而来,远远还站在苑门之外,便瞧见那身着月白罗裙的女子,似皓月皎皎端庄动人,虽然被轻纱遮去了那惊艳时光的容颜,但那眉眼间风华灵动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此刻阳光已经展露了头角,熹微而柔和,洒落在她身上,仿若一层神秘而尊贵的灵气氤氲在身,将她整个人衬托的越发剔透而惊艳。
瞧见他从苑门口阔步而来,她眉眼一弯,似春满枝头,芳香满园,似星河如幕,璀璨醉人。
“阿弦,快来用膳。”她轻轻招了招手,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夫妻相处,娴熟而自然,亲切而温情。
慕亦弦俊美冷寂的面庞不由都泛出了几分向往与柔和,不知是柔和的阳光镀在其上所致,还是醉在了眼前那如诗如画的一颦一笑间。
虽然如今满宫都在猜测这被他带回来,宠爱纵容的女子究竟是谁,虽然他极想完成上一世没有完成的愿望,封她为后,执手并肩天下,虽然他极想将她拥在怀中,好好珍惜这上天馈赠的一世……
可灵虫噬体的诅咒,却让他不得不忍耐……
如果没有找到无念老先生所说的那一丝转机,他又怎忍将她困在帝后之位,从此守着这荒寂的皇城与两世的记忆过完余生……
走到亭中,慕亦弦才敛了敛心中的思绪,深邃的瞳眸里,满是说不出的柔情。
氛围温情美好,亭中二人更是如神仙眷侣,青沐悄悄拦了准备上前布菜的宫女,将这一座风亭只留给了他们二人。
直到用完早膳,宣绫靖唤了宫女前去收拾残羹,亭内的温情氛围才渐渐散去。
待宫女收拾完,慕亦弦才敛了敛瞳眸底的柔和,恢复了那一副孤寂淡漠的神情,幽幽道,“云将军今日丑时,向朕辞行离宫了,那时太早,朕见云将军去意坚决,便没让宫女扰你睡梦。”
“什么?云老将军回北弥了?”
宣绫靖黛眉不由蹙了起来,如今虽然从云老将军的话中推知了阮寂从和殷杬的身份,可阿玦那副犹存生机的模样,还未弄清楚呢……
“阿靖,你先别急。”慕亦弦淡声安抚了句,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了过来,“这是云将军留给你的信。”
宣绫靖有些迟疑地接了过来,一边看着,一边又是听慕亦弦道,“云将军向朕请求将云姑娘带回北弥安葬,朕准了,丑时便派了三千黑铁卫一路护送他们父女回去了。”
既然云凌老将军已经启程了,她也总不能再将人请回来,听慕亦弦如此说,她只能微微颔了颔首,便又仔细瞧着云凌留给她的信来。
信的开头是云凌趁夜离开的请罪之词,可后面的内容,却让宣绫靖微皱的眉头拧得越发紧了起来。
——老臣已知玦儿的死因,陈年往事,既然事已成定局,再多追究,也不过是徒伤已心,还请长公主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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