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宣绫靖追问,扑倒在地的蔺翔却忽然站起身来,疯语自喃,“哈哈哈!你是她的女儿?你不是她的女儿,你究竟是谁?”
他大笑着,眼神却空洞而迷茫,瞬间苍老了许多的面上,交织着狰狞与回忆,痛苦与笑容揉成一团,漾在他惨白灰青的脸上,格外慎人。
宣绫靖心底却静的可怕,按下心头方才的疑惑,灼灼盯着蔺翔,甚至毫不自知地走近半步,声音凉的犹如炼狱寒冰,冷静至极地一字一顿道,“你和我母亲蔺澜杼,究竟是什么关系?”
“蔺澜杼”三个字一出,蔺翔犹如听见了极为恐怖的事情,浑身一颤,生生又是吐出一口被反噬的於血来,心神却好似陡然陷入了梦魇之中,眼神泛光,却又夹杂着痛楚,闪烁着回忆,却又汹涌着恐惧。
“关系?不不,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澜杼,你别跑!我们没有关系的,我,我,我只是蔺家的养子,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澜杼,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挥动间,他的视线忽然扫到地上的铜钱,狰狞的声音陡然一顿,神思也有些疑惑的凝顿,呆呆盯着铜钱,忽然一动不动了起来。
就在宣绫靖看着他面上的停顿,眉眼中神采的凝聚,以为他要从这一片梦魇中清醒过来了时——
蔺翔忽然视若珍宝地将那铜钱一枚一枚的捡了起来,甚至轻柔至极地掸了掸上面沾染的灰尘,眼中流转着异样呆滞的柔光,低语轻喃,“小妹,你别怕,这蔺氏卦术,我替你学,我帮你学,以血祭卦,以骨入道,不管要杀多少人,我统统帮你,你不要怕……不用管这些可怕的事情,会保护你的。”
宣绫靖眉黛紧拧,却更渗寒意,难不成,竟是反噬的暂时失了心智?
惊疑而凝重的试探地唤了唤,“蔺……大人?”
蔺翔突然抬起头来,呆滞的眼中沉了思量,良久,才喃喃道,“你,是澜杼的女儿?我……我是你大伯啊。”
然而下一刻,本来呆滞柔和的双目,陡然赤红如血,刷地向她扑来,狠狠撞到了牢门上,他却好似感觉不到丝毫痛苦,殷红似火,恨不得用眼中的火光将她生生焚烧。
“就是为了生下你,澜杼才会死,就是云凌那个混蛋,带着澜杼离开了蔺家,明明……我马上就要毁掉蔺家了,马上就可以把澜杼害怕的一切都毁掉了,马上就只剩我和澜杼了,澜杼只能和我在一起!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蔺翔忽的死死按住头,痛楚至极的蹲去,似在质问,又似在痛楚的挣扎,狰狞之声一句一句传来。
“澜杼,你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离开我!你不知道你会死的吗,为什么宁愿受心疾之苦,也不愿跟我回家……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为什么?宁愿选择死,也不跟我回家!”
宣绫靖只觉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将她生生吞没。
这一刻,她竟然冷静的令她自己都有些惊讶,她甚至能够清清楚楚地听清自己的一言一语,那声音,无尽轻柔冷静,毫无波澜,甚至带着循循善诱的蛊惑,“澜杼为什么会受心疾之苦?”
蔺翔迟钝地想了想,极为疯癫地一笑,好似魔鬼,露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寒笑,“离开我,她就会受心疾折磨,只有我,才能让她安全,只有和我在一起,她的后代才不会也受心疾折磨……”
蔺翔好似又深深陷进了回忆里,突然痴痴笑了起来,得意的像个紧紧握住了自己玩具的孩子,“这是我对澜杼的爱,我们之间的爱咒,澜杼,我明明给你下了咒,你怎么能离开我呢?”
冷冷盯着他脸上的狰狞的笑容,宣绫靖只觉所有神思都被一种名为杀意的东西一寸一寸吞噬殆尽,直叫她浑身彻骨寒透,双眸凝霜。
“你个疯子!”
一字一字,生生从牙齿缝里,却难以消除她心头凛凛杀意半分!
阿玦,阿玦的母亲,竟然都是因为蔺翔似魔,才会受尽心疾之苦而死!
第三十九章暗室,诡异沙盘
“疯子?我是疯子?”蔺翔痴痴痛苦嘶吼,陡然燃起一双赤目,狠狠盯着宣绫靖,视线却又透过了她,看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我是疯子,我都是被你逼疯的啊,澜杼,你为什么要离开我!都是云凌,对,就是他骗走了你,才让你死了……澜杼,不要怕,会保护你的,会让云凌死的……他死了,你就是我的了,澜杼,别怕。”
“我要把他的尸骨毁掉,丢到一处绝阴坟地,让他不得超生……下辈子,澜杼,你就只有我了,谁也打扰不了我们了……”
蔺翔嘶吼的嗓音渐渐低沉下去,转而变成自言自语地低喃。
宣绫靖冷若寒霜地盯着他,却感觉心口忽然涌上来一股不属于她的痛楚。
阿玦……是你吗?
宣绫靖下意识地按住心口,久久没有动弹。
任凭那在心口盘桓的窒息涩意蒸腾,继而缓缓消散。
可在这时,蔺翔好似突然清醒了些,双目阴沉而精炼,幽冷又邪肆,“澜杼就是被你害死的!!害得我们阴阳两隔,我以蔺氏风卦诅咒你,你永远不能和你所爱之人在一起,就算强行在一起,也注定,阴阳两隔!”
“注定,阴阳两隔!!哈哈哈哈!”蔺翔嘶吼地喊出这句话,又是再次吐出一口血来,眼神中的清明与精锐霎那退去,好似回光返照般,瞬间气息微弱下去,只余双目交错着呆滞而痛苦,声响骤停,呆愣在地上。
宣绫靖只觉双耳忽然轰鸣,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余蔺翔那一句“阴阳两隔”,死死不歇地盘旋在脑海里!
一次又一次,生生唤醒她与慕亦弦前世的一幕又一幕,那些被她生生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回忆。
阴阳两隔!
对啊,上一世,她死了。
宣绫靖惶惑惊退,脚下忽的一软,却跌入一个冰凉,甚至带着些许湿气的怀抱中。
诧然抬头,视线里好似不敢置信地渐渐看清那张深邃的轮廓。
俊美无俦,高冷疏离,一双幽瞳如子夜沉寂,威慑流转,不为世事所动容。
慕亦弦,他怎么回来了?
心口再次突如其来地涌上一股痛楚……
心疾!
宣绫靖咬紧了牙,死死攥住手边的布帛,冰凉的额上沁满了冷汗,耳边,只余嗡嗡的轰鸣声。
听不清慕亦弦在说什么,也听不清匆忙而来的素鸢惶急地喊着什么,只听得到蔺翔那宛如跗骨之蛆的诅咒。
注定,阴阳两隔!!
一遍又一遍,撞击着她的心肺。
痛楚,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忡怅涩意,一瞬间,席卷全身。
直到——
口中无意识地咽下被强行塞入口中的药丸,浓烈的药味才终于堪堪唤醒了她的神思。
心疾的痛楚缓缓褪去,耳边疯狂的嗡鸣缓缓消失,眼前昏黄的画面也渐转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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