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寂静,丫头的声音很大,李恪的一张老脸臊得通红,他行医半辈子了,“摸”过的女人还真是不少。
丫头从未如此强势的发脾气,言词还是这么恶毒,一时众人也被唬得没了反应。
“骗子!”丫头捏着床沿的指尖因太过用力,指甲盖劈裂沁出了血,“你不信我!骗子……说什么会对我好……欺我骗我不信我……杀了我……”
容钰上前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李恪这才知道她嫌弃的不是自己,心中一颗大石落了地,又搭上她的脉,末了检查了一下她的脑袋,又撑开她的眼睛看了看,心下有了结论。
“李大夫,不知我那大儿媳怎么了,可真是中了毒?”容母看着李恪,十分担心,看钰儿对她的样子,她若有了好歹,钰儿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哦,令媳没有中毒,这个容夫人可以放心。”李恪这话一出,几人都松了口气,但是,“她既然没事,为何叫不醒?”容盛问道。
李恪叹口气:“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当初令媳自山崖跌下,脑袋受了伤,以至于神智不全、记忆丧失,这种情况持续时间不定,有可能几天、几年,甚至一辈子,如今我看她脑后的肿块已渐渐消失,恢复指日可待,今日可能是以往什么熟悉的场景刺激到了她的记忆,从而导致记忆混乱,昏迷不醒。”
容盛心下一喜:“那她什么时候醒?醒来之后是不是就恢复记忆了?”
“少则片刻,多则十余天,端看她所受的刺激有多大,至于醒来之后能不能恢复记忆,”李恪摇摇头,“这个希望并不大,一方面她脑后的肿块没有完全消失,另一方面,依老夫看来,她原来被人害得重伤落崖,险些丢了性命,可见那不是段多么美好的记忆。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如果一段记忆太黑暗、太痛苦,对你来说难以承受,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当然是忘掉,谁提我跟谁急!”容盛脱口而出,他想到了大哥刚受伤时候的事,对容家人来说,那是个不可触碰的禁区。
李恪点头:“忘掉的确是最能保护自己的方法,好不容易忘掉了,又怎么会主动记起?”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黄昏戌时。丫头已睡了两个时辰了。
容钰坐在床头,耐心地用剪刀给她修手指甲,小心翼翼地磨光滑平整了之后,又湿了帕子用清水擦拭了一遍,方才拿出一瓶伤药撒在她原先受伤的手指上,用纱布仔细包扎了。
“现在知道乖了,都流血了也不向我撒娇了?”容钰湛黑的眼眸锁着她娇美的容颜,手指拂上她的侧脸,“你这个磨人的小丫头,怎么这么让人放心不下?我真想把你……”容钰忽然停下,叹了一口气,给她掖了掖被子。
走到外间,已有一名肩头绣红梅的黑裳女子悄无声息的站在门边,看到他来,单膝跪地行了一礼:“主子,燕然……已经不在了。”
容钰眼睫轻颤,薄唇微泯:“说清楚。”
紫罂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清晰:“燕然是江淮一带的流民,家乡已不可考,乾华元年为逃饥荒入了京,因编著了一本《东晋刑律》受当时的一位姓井高官赏识,由他举荐入朝堂当了翰林院编修,燕然才华横溢,足智多谋,在位期间不但又编纂了《东晋民律》,还多方出谋划策,数次劝谏皇帝为百姓谋福祉,是以平步青云一路升到刑部尚书,后来……后来又为皇帝以身犯险,化为细作打入欲反叛朝廷的太子一党余孽内部,将反叛势力彻底摧毁,皇帝大喜,不顾朝臣反对亲封他为丞相,可惜好景不长,燕然为相一年后便被人诬陷,以谋害皇嗣之罪被下狱……”
“谋害皇嗣?”容钰面无表情。
紫罂点点头,“是在乾华五年元月的一次庆功宴上,当时宫中风头正盛的玲贵妃不知怎么与燕相起了争执流产了,惹得皇帝大怒,押了燕然下狱,孰料防备森严的天牢里燕然只待了一夜便不知所踪,一时间流言四起,但清者自清,后来皇帝为他翻了案,对外宣布了他的死亡并风光大葬,还追封他为仁义侯。”
容钰指尖叩上桌子无意识的敲击着。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一个罪人,犯的还是谋害皇嗣的大罪,诛九族都不为过!可是,向来淡漠无情的当今圣上竟然没有追究燕然畏罪潜逃,也没有派任何人追查他的下落,反而竭尽心力为他翻案,还他清白,还封他为侯?!
若说没有内情……呵!
紫罂从怀里拿出一沓纸呈给他,“这是属下夜探相府得来的燕相的墨宝,希望对主子有助,只可惜相府防备森严属下只来得及拿到这些。”
容钰点点头:“辛苦你了。”
紫罂抱了抱拳像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借着微弱的烛火,眸光甫一接触到纸张,容钰一切便明白了。
果不其然,他的暖暖,他的单纯懵懂的、痴傻无知的傻丫头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天下的东晋之相——燕然。
她居然是燕相。
她原来是燕相。
容钰心中既欢喜,又微微失落。
两天了,丫头依然还在沉睡。
紫罂拿来的那沓纸,像是燕然随手写的札记,时间不连贯,地点常变换,甚至连语言……也不是太通顺。
容钰之所以如此肯定丫头是燕然,是因为那些纸上用的文字正是那天只有丫头才会读的字,笔画简洁,需要横着读。
因为不熟悉这种文字,容钰读起来很吃力,有时还要自行想象补充,但终究还是有了些眉目。
事情是从乾华二年开始记录的。
乾华二年五月十三,天气晴。
做编修的日子太无聊了,不过翰林院美男还不少,哈哈。
乾华二年十一月初九,天气大雪。
这坑爹的《东晋民律》终于修完了,好开心。
晚来天欲雪,欲饮一杯否?这等附庸风雅的事他一定喜欢,找他喝酒去。
“呵呵。”容钰笑得很温和,眼神却很冷,丫头若是看到他这副样子,又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文中的“他”便是那个不知在哪里的翊吧?这么熟悉他的爱好?还一起喝酒?
“噗——”上好的藤纸被容钰捏的皱巴巴的。
乾华三年二月廿五,天气晴。
刑部尚书哎,正三品!哈哈,想不到我燕然居然有一天成为了这么高级的公务员,也算是光大门楣了吧,要是……爸爸妈妈能看到该有多好。
唉,算了,还是不要看到的好,我现在这副样子,着实不太好。
乾华三年五月初五,天气多云转晴。
今日是端午,他送我一个亲手编织的辟邪香囊,还说端午七夕,中秋重阳,新年元宵,你我生辰,都陪我过。
呐,这么煽情的事,这么煽情的话,不掉眼泪的话是不是很失礼?所以,我哭了只是因为出于礼貌!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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