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念念不忘,原来只是他的自作多情而已。
让他记挂多年的,怎么会是这样一名女子?残忍,刻薄,恶毒,不择手段!
罢了罢了,要怪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清。胎儿落了也好,有这样一位生母,便是留了下来,以后也只能成为她爬上高位的棋子,随时可弃。
与其得不到怜爱和疼惜,被残忍对待,倒不如早早离去,不要痛苦的到世上走一遭。
悄悄吸干眼角的泪痕,他默然起身,朝内屋走去。
沈若秋轻嗤一声,得意的靠在椅背上,又觉得触碰之处硬邦邦的,极不舒服,索性站起身来,百无聊赖的打量墙上的裂痕。
秦修之从未看清她,她却是对他了解透彻,只需三言两语,便将其捏在手心。
他太重情,所以处处是弱点。只要捏住这个特性,稍加威胁,便无力反抗。
片刻,秦修之拿了一包草药出来,神情已恢复初见时的淡漠,细细看去,不难看到深藏在眼底的痛恨。
沈若秋知道,自今日起,那份被他珍藏多年的情感,终于在她的逼迫之下,彻底消失了。
忽然有了短暂的迷茫,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明明一点儿也不在乎,可真对上他嫌恶的模样,到底还是有些心酸的。
毕竟,这是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用力攥紧拳头,感受着指甲刺入手心的疼痛,瞬间清醒过来,自他手中接过药包,“此药要怎么用?”
“每日早晚各燃一柱,当熏香使用便可,可保胎儿在腹中不落。”秦修之压抑着内心的痛楚,深吸一口气,淡声道:“这些药柱味道甚淡,不易被发觉。可你腹中的胎儿已是十分虚弱,若是要留下,光靠熏药是不够的。”
沈若秋无所谓的点头:“无妨,能保着它在我腹中十日便成。落胎的药呢?”
最毒妇人心,谈及腹中孩儿的性命,如同谈论一桩买卖,半点儿愧疚都没有,他实在不应对她还抱有幻想的。
嘴角勾起说不清含义的苦笑,秦修之道:“落胎的药物在药包的瓷瓶里头,服下后半个时辰便能起效,你自个儿把握着罢。”
说罢嫌恶的摆手:“夫人想要的,在下已经给了,若无别的事,还请夫人原路返回。从今以后,各行其道,用不相干。”
早知有此一日,他宁愿从未相识,从未相知,便不必承受今日刻骨锥心之痛,连自己孩儿的性命都无法挽留。
拂袖背对着门口,不愿再多看她一眼。不期然想起儿时懵懂的纯真,宛如一场瑰丽的梦幻,逐渐变得苍白浅淡。
沈若秋掂着手中沉甸甸的药包,扯了扯嘴角,朝屋外走去。走至门口,忽然回头。
“修之,你素来孝顺。若想你姨娘安好,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脚步声自身后渐渐远去,秦修之用力闭上眼,自嘲的轻笑出声。
原来,这样,还不足以满足她的贪婪。
为了自保安全,她甚至想要他——死!
第二日,自门房处听来,城外有一中年男子溺水身亡的消息。为了安全起见,沈若秋特地派人去秦修之的住处查看了一番,里头果然空无一人。
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自此之后,除了自己,没人知道她腹中孩儿的生父是谁。
傍晚时分,绿衣匆匆赶回府内,一见霍天心,便显露出神秘的样子,朝她眨了眨眼睛。
霍天心知道她有话要说,便淡淡道:“绿屏,昨日我在母亲那儿落了一根簪子,你去替我拿回来。”
绿屏有些不愿:“小姐,婢子是您的贴身大丫头,若是轻易离开,会受到责罚的。”
霍天心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我落水那日,怎么却不见你这般知晓?”
绿屏眼皮儿一跳,辩驳道:“那日是婢子疏忽大意,也正是有了那次的教训,婢子才不敢再离开小姐半步,请小姐莫要为难婢子了。”
霍天心细细的看着她,嘴角一勾,眼里多了几许玩味:“绿屏,我倒是不知道,你有张能说会道的嘴呢。既然这般巧舌如簧,当初我被羽姐姐奚落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吭声呢?”
“这——”绿屏一时语塞,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干笑道:“大小姐是主子,婢子卑贱之身,如何敢与主子顶嘴?”
“那你怎么就敢跟我顶嘴呢?”霍天心似笑非笑的睇着她:“难不成在你眼里,我这个嫡出的小姐,还比不上若姨娘所出的庶大小姐?”
“小姐切莫这么说,婢子从来都不敢这么想啊。”绿屏吓出了一头冷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请小姐明鉴!”
刁奴欺主年幼,这番话要是被老爷夫人听到,怕不是要生生剥她一层皮下来。
饶是素来看不起这没什么用的嫡小姐,这番指责,她也是不敢受的。
霍天心慢悠悠的转动着桌上的茶碗儿,淡淡的道:“那还不快去?”
卷一:起 第二十三章 初现端倪
绿衣意外的看着与过往迥然不同的小姐,不由得有些愣神。
刚入府的时候,她曾被霍天心选中,在她身边呆了一段时日。
因着机灵懂事,又会看眼色,很快就升为一等大丫头,随伺在侧。
然而好景不长,不过大半年功夫,她就被诬陷偷盗财物,好一通责罚。从此降为洒扫丫头,再不得进屋。
小姐并非不知道她是被冤枉的,也试着帮忙解释。奈何比不过若姨娘和羽大小姐一番夹枪带棒的唇舌之争,只能无奈退让。
这些年,冷眼看着绿屏所做的一切,多多少少有些明白。试着趁无人之际提醒过小姐几次,都得不到积极的回应。
这样一来,绿衣护主的心思也就淡了,索性安安分分的做她的洒扫丫头,再不管内宅之事。
谁知道,一夕之间,小姐便转了性子,不但没有过往的柔弱,还一反常态的强硬起来,将绿屏那个刁奴责备得无话可说。
绿衣熄灭的心思再度染了起来,原本还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现在,却是坚定了想法。
既然她再次成为了小姐的贴身丫鬟,就有责任替主子分忧解难。如今的小姐,已不是过去那个懦弱无能的废物了。怎么说也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只要肯争气,终归是能立起来的。
霍天心饶有兴趣的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绿衣,你在想什么?”
甚少有下人敢在主子面前这样走神,瞧她双眼放光的模样,似乎在想着什么极为高兴的事情一般。
绿衣也不隐瞒,直言道:“婢子觉得,如今的小姐,总算是有了主子该有的模样,着实令人欣慰。”
“哦?”霍天心挑眉:“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像个主子?”
绿衣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倒不是不像,只是性子太软绵了些,总归不如现在这般硬气。”
回想起过去处处小心的沉闷模样,霍天心无奈的摇摇头,“罢了,都是过去的事情,无谓再提。你让我把绿屏使唤走,是否有什么事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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