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明白当年泉子为什么不建议她去后宫伺候女主了,跟着宗恪简直好太多了,和他讲话,阮沅从来还没这么费劲过。
但是人家是客,阮沅没法当面叫人难堪,她敷衍着,好容易送走了丽嫔,一下子倒在床上。
这还是刚开始,阮沅不由想,如果她想不出妥善的办法来处理与嫔妃们的关系,往后这日子,恐怕会更难熬……
这种事如果告诉宗恪,那家伙肯定只会叫她别理她们,但是阮沅办不到,听香小筑又不是拥有独立产权的美式庭院,不是门口竖着一块“内有恶犬”的木牌,就能把人全都赶出去的。
阮沅喜欢和普通宫人们的交往,作为“底下人”,她们之间更加融洽,结交嫔妃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得想点办法才行。阮沅心里琢磨,既不能和这群女人闹僵,又不能向她们妥协。
于是,自己这就等于慢慢参与到宫闱之事里了么?而且往后如果为了避嫌,恐怕也不能再插手政务了,不然万一哪一句不小心,恐怕就会被朝中元老乱扣帽子,说自己想当武则天呢。
唉,可惜自己在这边连个帮手都没有,要是有个强大的外戚什么的……
想到这儿,阮沅怔住了
她是怎么了?怎么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难道她真想掺和进这宫里的事儿里?
……难道读过的那么多史书,还没有给她丝毫的教训么?
阮沅苦笑,看来,眼下对她而言要紧的就是,清清楚楚划分出一个心理边界来,她千万不能被她们给带跑了。
然而,还没等阮沅琢磨出办法来,接下来没多久,宫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后因病薨逝。
第一百章
这下子,册封的事情被打断了:太后去世,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事?
消息来得十分突然,当天下午宗恪赶往慈宁宫,还没半个时辰,太后就过世了。
其实之前太后就一直病着,今年寿辰之时,阮沅就瞧着老太太脸色不大好,瘦得站不起身,恐怕身体早就孱弱了,果然,郦岷谋反事败才一个多月,她就挺不住了。
宗恪从慈宁宫回来,一晚上都郁郁寡欢,阮沅不敢多话安慰,只在旁边默默陪着。
后来夜阑人静,身边侍从都走开了,宗恪才和阮沅说,太后临终之时,说什么都不肯睁开眼睛看他,无论他在病榻前怎么呼唤她,都始终一言不发。
最后阮沅不得不说,人死了,这个打了这么多年的结,只能就这么算了,还是别再想了。
宗恪神色黯淡,良久,才点了点头。
“既然她那么恨我,就只好让她带着恨离世。”他说,“接下来,宫里要大大的忙乱一阵了……”
阮沅一怔:“什么?”
“国丧啊。”宗恪苦笑,“你的册封,恐怕要延期了。”
阮沅这才会意过来,她忙说:“那有什么关系,世间事自然是死者最大,等这些忙过去了再说吧。”
太后的葬礼前前后后持续了一个月,宫里每个人都面有菜色,疲惫不堪。自从过了年,这群人就没消停:先是太后寿辰,接着皇帝中毒病倒,再是晋王世子谋反,平息叛乱还没多久,太后就薨逝了。
因为国丧,所有的人都更换素服,宫内的装饰也一律更改成青色和白色,听香小筑的装修工程,自然只能暂时中断,一切都得给老太太的葬礼让步。
好在阮沅对此并不在意。
她更在乎的是宗恪的身体,之前因为郦岷谋反引起的一系列混乱,让他操劳个不停,偏偏在这种忙得手脚并用的阶段,又添上太后的丧事,简直是一刻都不能让人闲下来。
这种情况下,阮沅也不再为了避嫌而躲开宗恪,她甚至比以往更加努力,帮宗恪处理手头的公务,葬礼期间帮他安排种种琐事,甚至饮食起居她也会留意。
所以宫里对她要当皇后的传闻,愈发传得凶了,本来这宫里是禁止人谈论立后的事,可是最近连皇帝自己也有了变化:不仅放出了那么多的宫人,而且也没有再去别的嫔妃那儿。曾经泉子试着把宫里流言说给宗恪听,宗恪没有发怒,只是淡淡一笑,末了,只叫泉子不要多嘴。
这种反应,岂不是坐实了谣言么?
太后薨逝,一方面带来了忙碌,另一方面也带来了新的动向:宫内固有的势力平衡已经被打破了,新的构架即将要建立起来,在这新框架里,阮沅必然是不可忽视的新生力量。
这一年里,所有的人都能看见,阮沅在宗恪身边所享受到的“特殊待遇”,她可以随意和宗恪说笑甚至直呼宗恪的名字,她能参与国家大事的讨论,她能和宗恪一起用午餐,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她还能冲着宗恪发火,宗恪还拿她没法子……
绝大部分人,对这种状况暗暗抱有希望,如果一定要出现新生力量,那么性格不刁钻、从不搬弄是非、毫无家世背景的阮沅,自然是受欢迎的。
对于周遭的变化,阮沅并不是没察觉。但她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别人的眼神上,她现在,只关注宗恪一个人。
夏天来了,华胤进入了短暂的闷热期,小雍山挡住了北方的凉风,京师周遭湖泊既多,又有宽阔的阜河流经其中,所以在夏季湿度会变大,这种气候在现代社会有个通称:桑拿天。
虽然华胤的桑拿天远没有那边的世界那么严重,但没有空调电扇的京师,依然酷热难熬。
天气一热,宗恪的胃口就不太好,事情太多太忙,他消耗得有些厉害,夜晚也不能安睡。这种时候阮沅不会多嘴,也不会婆婆妈**劝他多吃点多睡会儿,宗恪是成年人,他不喜欢被管束,哪怕是带有爱心的管束。
只不过当阮沅听泉子说,宗恪一连两个晚上头疼发作,睡不着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是不是累着了?”她问。
泉子点点头:“可能是。开始只说疼,前天晚上还好,疼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昨晚有些厉害,疼到后来就呕吐,身上都被冷汗湿透了。”
“这么严重?”阮沅紧张起来,“没去叫太医?”
“陛下说用不着,他说这是……”泉子略想了想,记起了那个古怪的名词,“神经痛。说一会儿它自己就过去了,叫来崔景明熬药什么的,也麻烦,索性忍忍吧。”
阮沅完全不同意宗恪的观点,但她也不好反驳,只问:“疼了一夜?”
“嗯,到天蒙蒙亮才好起来,黎明的时候睡着了,所以今天早朝都取消了。”
泉子这么一说,阮沅才感觉事情严重,一般宗恪是不会不上朝的,他甚至都不会迟到。既然到了朝会取消的地步,想必是他也感觉到精力衰竭,已经支撑不了漫长的朝会了。
阮沅进屋的时候,宗恪还在睡,她不敢打搅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上,小心翼翼看了看,才又放下帐子来。
出来屋子,阮沅和泉子说,今晚让她来当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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