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并未吩咐这种事。”男人不卑不亢地说,“皇后所遇车祸,也并非陛下指使。”
“不是你们又会是谁?”厉婷婷眼泪都迸出来了,“分明是宗恪搞的鬼我要是死了,你们什么都别想得到”
“车祸一事,确有蹊跷。陛下也吩咐赵王殿下去追查了……”
“赵王?”厉婷婷一抖,旋即又冷笑,“原来你们都过来了啊”
男人不动,不出声。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皇后,陛下与臣等几个,并非为皇后而来,却是为丹珠而来。”
“没门”厉婷婷尖叫起来,“叫他去死吧”
得到了意料中的回答,姜啸之却没怒,他沉吟片刻,才道:“今日臣前来,只是确认皇后平安,至于更多的,陛下自有安排,非臣所能知晓。”
他停了停,才又道:“皇后最近,还是尽量少与林展鸿夫妇接触,以免误伤。”
厉婷婷的瞳孔一缩
“你们要杀林展鸿?你们怎么敢有胆子冲着我来呀”
没有回答,姜啸之干脆起身来,他往窗户那边走了两步,停下:“既然皇后无恙,那臣就先告退了。”
“你们这群狄虏马贼下流胚子畜牲不如的东西……”
厉婷婷的话没什么效果,黑衣男人沉默着,在她高声怒骂中拉开窗户,跳了出去。
之后整整一个月,厉婷婷在极度恐惧中度过。
林展鸿夫妇,厉婷婷很快就联系不上了,她无法,不过厉婷婷知道他们自有保命的途径。眼下,还是先顾着自己要紧。
她不能再在家里住了,万一宗恪打算对她下手,还是不要牵扯父母比较好,她保不住林展鸿夫妇,至少得保住自己的父母。她搬家,连赶来陪伴的表妹也不要,迁居几次,最后只剩一个人。
她知道宗恪没放过自己,无论厉婷婷走到哪里,都能看见那些眼熟的面孔,包括曾经在珠帘之外,秘密接了她的懿旨去杀人的那几个……
但是现在,没有珠帘了,也没有了懿旨,只剩下无数双眼睛,在明处或暗处盯着她,冷冷的。
事发之后两个月,厉婷婷一直无法安然入睡,几乎每晚都会头疼,只能迷糊一两个小时。她也尝试过适量饮酒、灌牛奶什么的,但是效果都不大,厉婷婷走投无路,只好求助一个在心理医院工作的好友,悄悄给她开些安眠药。
朋友还是她在《樱学苑》杂志社画插画时,偶然结交的,是老板程卓峰的侄女,名叫程菱薇。
“这些药,不好吃太多。”她对厉婷婷说,“如果是别的问题引起来的,还是尽量去医院查一下吧。”
厉婷婷苦笑,她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说自己没什么病,一般医院又很难开出这些安眠药剂,所以只能求助熟人。
“你是心情太差了,过分焦虑,睡眠才不好的。”对方说,“还是把阿沅叫来一块儿住吧,彼此也有个照顾。”
彼时,阮沅早已搬去了蓝湾雅苑,但是这些细节,厉婷婷不好对外人说起。
“总睡不着,人容易发疯,我还是先把失眠症搞定再说。”她勉强笑道,“放心,保证不给你惹乱子。”
出来医院,厉婷婷依然看见那些黑衣人,他们站在对街角落里,戴着墨镜,无表情的望着她,幽魂般久久不散。她甚至记得其中一个的脸,那是姜啸之的手下干将,名叫游麟的。
……甚至当初,也一度是她的手下干将:明祯七年秋天,游麟曾在皇后的授意下,设计构陷了靖海公的一个政敌,最终让那人锒铛入狱、死在锦衣卫的酷刑之下。
但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而且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周太傅等元老的坚决反对,宗恪不得不禁止了皇后的干政。
想着这些陈年往事,厉婷婷拎着包,站在医院门口,不由神情恍惚。
她还依稀记得,那人叫苏毓鹤,也是降臣,但和林展鸿不同,是那种真心归降、一心渴望借新旧交替的机会往上爬的官员。所以当年他抓林展鸿的把柄,也抓得格外凶狠,大概是期待以昔日同侪的尸骨,赢得新主子的欢心。
然而可惜苏毓鹤弄错了,宗恪性格宁折不弯,这种君王,不可能喜欢出卖故人的臣子,所以厉婷婷当年才敢肆无忌惮的下手。苏毓鹤和蓄雪楼的名ji李眉娘相好,某日趁着苏毓鹤酒醉,李眉娘哄他随意写下几句讽刺狄虏、感怀过去的诗,又亲自作证说,苏毓鹤酩酊大醉之后,抱着景安帝当年御赐给他的明珠宝刀嚎啕大哭,说了很多放肆的不臣之语……
这一切的幕后“导演”,就是锦衣卫的游麟。
事后,萦玉一度担心李眉娘会在审讯中翻供,但是游麟说,不会的。
“她对苏毓鹤,是有情,只可惜还没到愿为他丧命的份上。”
游麟的语气很冷,之前苏毓鹤巴结姜啸之的那副嘴脸,曾让这些锦衣卫们暗自冷笑。姜啸之喜怒不形于色,对苏毓鹤一向保持着最基本的同僚礼仪,如今既然皇后厌弃此人,那他就让手下小孩子们去办这件事,也没什么。在姜啸之看来,苏毓鹤案,只是天子安抚新婚皇后的小玩意之一。
说到底,苏毓鹤不是狄人,也不是朝中不可取代的重臣,身后更没有复杂难动的势力。
若换了安平侯这种太后亲眷,哪怕皇后再如何厌弃、恨得食之肉寝之皮,他也不敢让手下人去动对方一根毫毛。
第一百六十五章
自行车铃声催促厉婷婷让路,她这才醒悟,从往昔回忆里拔出来。
游麟他们,仍旧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收回目光,冷着脸继续往家走。到家门口,厉婷婷站住了。
自家楼下站着的那人,是元晟。
厉婷婷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自己的兄长。
和宗恪一样,他也把头发剪了,却没穿西装革履,只穿了身黑色短外套。
一切都改变了,他的发型,衣着,甚至包括脸上的神情。
那是哀恸而愁苦的,略带些愧疚的神情。
厉婷婷站住,等着他先开口。
元晟看着她,良久,才轻声道:“萦玉……”
“抱歉,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厉婷婷淡淡地打断他,朝着自家单元楼走去。她看得见,元晟那张脸顿时血色全无
他一把拉住厉婷婷的胳膊
“萦玉,你别这样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
元晟看起来很痛苦,而且他激动得说话颠三倒四,这让厉婷婷不由心潮起伏:她的这位兄长,不是泰山崩于面前都不抬一下眉毛的么?
厉婷婷故作惊奇:“这位先生,你说话很奇怪,素不相识的,你找我干什么?”
元晟嘴唇在发抖,却终于松开了手。
“我知道你心里还在生我的气。”他颤声道,“萦玉,你原谅我,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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