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说完,厉婷婷却笑起来:“你怎么会有错呢?错的当然是你妹妹,谁叫她嫁给狄虏,又生了个狄虏崽子堂堂的湘王,光复大业的义军领袖竟有这样的妹妹,岂不是奇耻大辱?”
元晟的脸色,一霎时变得青白难看
“萦玉,是我错了当初我不该说那些浑话、伤你的心。既然你都想起从前了,那就别留在这儿了,和我一同回楚州去好么?”
厉婷婷静静看着他,然后淡淡道:“这位先生,你最好记住:元萦玉已经死了,我不是她。”
她说完,看也不看元晟,继续朝家走去。
元晟在她身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萦玉”
厉婷婷心里一阵强烈烦躁
“放开我”她尖叫着甩开他,“元萦玉已经死了你听见没有我不回什么狗屁楚州我也不想再见到你趁早带着你那副忠贞爱国的脸孔滚开”
没料到她会发这么大火,更没想到她竟然会破口大骂元晟在极度惊愕之下,甚至倒退了两步。
“送我回楚州?怎么?还嫌那些忠臣遗老们羞辱我羞辱得不够?你还要亲手把你妹妹送到他们跟前去、让他们免费唾弃?”厉婷婷连连冷笑,眼泪却在她的眼眶里打起转来,“湘王爷,我求求你,请你行行好,放小女子一条生路我不过是个卑贱的人,不配和你这样的英烈人物做手足。”
她说完,头也不回往前走。身后却传来元晟的声音:“……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
厉婷婷站住,僵着一张脸,好半天,才转过身来。
“我为什么要原谅你?”她轻声说,“原谅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你要为大齐陪葬,你就去陪葬好了,为什么又要拉上我?我明明已经陪葬过一次了。”
“……”
“我已经殉过一次社稷了,我对得起你们了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你们还想怎样?”竭力忍住眼泪,厉婷婷扬起头,她像是自语,又像是对着空气说话,“我现在过得很好,爸妈都疼我,难得轻轻松松再活一次。王爷若是真心为我好,就别再来找我。”
她这番话,说得元晟面如死灰。他后退了两步,慢慢点头:“……明白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厉婷婷,声音虽然还在发抖,但表情却已经恢复了常态:“是我贸然打搅了。厉小姐,对不起。”
本来已经下定决心斩断这关系,但是听见他这最后一句话,厉婷婷的眼泪,却扑簌簌落了下来。
“去娶阮沅。”她突然小声说,“娶到了她,我就原谅你。”
元晟张着嘴,错愕万分地望着自己的妹妹
“……在那之前,你最好别来打搅我。”
丢下这句话,厉婷婷头也不回地离去。
回到家,把手里的药往桌上一扔,厉婷婷一屁股坐在床上,好半天,才呆呆落下泪来。
她为什么要想起来呢?
那晚厉婷婷哭了半日,没有吃晚饭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做了个恐怖的噩梦,梦见生父景安帝悬梁于大殿之上,他披散着头发,一身孝衣沾满鲜血,脸上是死人突兀而古怪的神情,但是一双眼睛却瞪得铜铃般大,直直盯着她……
厉婷婷从惊叫和冷汗中醒过来。
坐在床上,厉婷婷不断喘息,她双手捂住胸口,觉得一颗心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太阳穴还在突突的疼,厉婷婷用手背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直起腰,想去摸桌上的安眠药片。
她记得白天就把药扔那儿,桌上东西很乱,自从住进来这屋子,厉婷婷就没有认真清理过它。
她完全没有清扫房间的心力。
在一堆杂物里胡乱摸索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摸到了程菱薇给她开的那板药。掰开锡纸,挤出一颗药丸,厉婷婷自黑暗中探出手臂,去摸桌上的瓶子,她依稀记得,好像之前那儿摆着一瓶果汁饮料,虽然果汁下药不太妥,但她懒得起身去倒开水。
而且厨房也没有开水,搬进来以后,她就从没开过伙。
手指在暗处摸了摸,厉婷婷终于探到了那个瓶子,她正想抓过来,却听见“砰”的一下巨响,瓶子破了
厉婷婷惨叫起来,瓶子里的液体溅了她一身
有人从窗口跳进来:“皇后”
灯被谁按开了,是姜啸之。
“你干什么”厉婷婷尖叫,把手里的瓶子扔在地上。
姜啸之默然不答,低头看看地上的碎瓶子,液体从桌上滴滴答答淌下来,地板也湿了。
“大半夜的你疯了?”厉婷婷又叫起来,“说话啊”
姜啸之没有立即回答她,他弯下腰,拾起破损的瓶子,将商标那一面递到厉婷婷眼前:“皇后,这是酒。”
厉婷婷一怔
经姜啸之一提醒,她这才注意到,刚才自己迷迷糊糊抓着的,不是果汁饮料,却是一瓶没喝完的朗姆酒。
她不由哆嗦了一下
如果刚才,姜啸之没有拦住她,那自己就把安眠药和朗姆酒一起服下去了。
呆了半晌,厉婷婷才哑声道:“你有话不会好好说么?干什么打碎瓶子?”
姜啸之默默无语,他干脆转身进了厨房,拿来扫把,将桌上地上的玻璃碎片收拾干净,又用抹布抹干净了桌子。
收拾完这一切,姜啸之将工具归回厨房,他回到卧室,厉婷婷仍然坐在床上,还在发呆。
姜啸之看着她,良久,试探地问了一声:“皇后?”
“今天那个鬼鬼祟祟躲在小区门口,拿着相机的人,是你,对吧?”厉婷婷突然冷冷道。
姜啸之闭上嘴。
“你偷拍我和晟哥哥争吵,再把这些资料送去讨好你主子,是么?”
姜啸之没有怒,他沉默片刻,才道:“陛下希望得知皇后的近况。”
“游麟他们看见我去买安眠药,所以就赶紧告诉了你。”厉婷婷仰起眼,看着他,“你是怕我自杀?我若死了,你不好向你主子交代?”
姜啸之没有否定她的话,只说:“陛下希望确保皇后的人身安全。”
厉婷婷懒懒道:“哦,那你们可要小心了,晟哥哥打算带我回楚州去。我若失踪,侯爷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姜啸之默默看着厉婷婷,半晌,才道:“皇后真要去楚州?”
厉婷婷笑笑,故意娇声娇气道:“楚州是晟哥哥的封地,那儿可不归你们狄虏管。去楚州,晟哥哥自有办法保护我。”
“楚州那些旧齐遗老,全是废物,只靠啃噬旧日回忆活着,皇后回去,不过是为他们徒增谈资。他们既不会真心敬重皇后您,又不可能甘心让您平静的生活下去,必定会搅出些是非流言来伤害您。元晟如今不过是一介逃犯,皇后回楚州,自己全无地位,只能依长兄而居,一概生活用度,都得靠他人供给,更谈不上尊贵——既如此,又何苦要回楚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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